深夜,整個鹿城都靜悄悄的,就連城牆上駐守的軍士都靠著牆頭打起了瞌睡。
在鹿城中央,建有一大片倉庫,保存著大量物資和軍械,以及最為寶貴的糧食。
按理說,這樣重要的地方,肯定守備森嚴,時刻都要有人值守巡查。
可此刻倉庫區裡裡外外都無比死寂,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不對,這還真有個影子,鬼鬼祟祟的,在衛兵營房及各個固定崗哨點飄忽竄動,看起來對倉庫區的情況十分熟悉。
影子饒了一大圈,最後竄進了一間公事房。
房中烏漆麻黑,卻能聽到不少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見影子進來,立刻有個很是緊張的聲音響起,“如何!?”
“嘿嘿,主簿放心,一切順利。”影子輕鬆一笑,繼續低聲回答,“那些赤佬,包括都頭在內等軍官,全都像死豬一樣,咱們可以放手行事。”
“呼……這蒙汗藥還真管用。”那問話之人長鬆一口氣,從懷中取出火折子,點燃一盞小油燈。
燈火一照,房中現出六個人的身形,點燈之人赫然是鹿鼎縣主簿兼倉監方麟孫。
他拿出一大串鑰匙,就著光線找出需要的那一把,然後熄滅油燈。
“好了,接下來咱們按計劃行動,先去酉字倉搬運火油,大家抓緊時間,手腳都麻利點。”
六人出了公事房,趕著兩駕早就準備好的牛車,直奔酉字倉。
倉庫區有防火措施,不同物資都會分區存放,酉字倉儲存的軍械,在倉區最西邊,存放糧食的卯字倉卻在最東邊,隔得還是有點遠的,若是沒有運輸工具,就憑著六個人怕是搬到天亮也不夠所需火油。
火油裝在陶壇中,用泥封口,一壇三十斤,六人搬了四十多壇到兩駕牛車上,還打開其他十多壇的泥封,把火油傾倒出來,準備待會把這個倉也給燒了。
忙活完了,六人才趕著牛車前往卯字倉。
經過寅字倉時,有個人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入夜時,一群赤佬押了十幾個大箱子進來,看起來還挺沉的,多半是從土人那裡搶到的寶貝……”
“我覺得也是,可惜咱們沒有鑰匙,不然進去挑上一些也好,說不定能搞幾樣傳家寶哩。”
寅字倉存放的都是軍餉和財物,所以方麟孫無權過問也沒有鑰匙。
可惜黑夜中,他們沒發覺寅字倉的大門其實並沒有上鎖。
對於手下的嘀咕,方麟孫隻是淡淡道,“土人什麼德性你們又不是沒見過,他們怎麼會有寶貝?彆想那麼多,等乾完活,少不了你們好處。”
“主簿,咱們把糧倉燒了,真的能順利逃出去麼?會不會來不及啊?”
“放心,我還能拿自己的小命亂來?等會咱們把火油澆到糧倉中,再用線香做延時點燃,那就有足夠時間離開倉庫跑到北門,那北門守將也是咱們的人,等大火燒起來,咱們都已經在城外了……”
方麟孫解釋著,就到了卯字倉門口。
他拿著鑰匙上前開鎖,弄出了一點動靜。
同時,不遠處也傳來一聲弓弦嘣響,一根利箭擦著他的臉龐釘在大門上。
“全都不許動,否則殺無赦!”
隨著厲喝,四周黑暗中走出十幾個端弩軍士,將六人圍堵在糧倉門前。
方麟孫等人已經傻了,完全不敢動彈。
射箭之人也緩步走了過來,“嗬,林知州說有人會來燒糧,老子還有些不信,以為他隻是神神叨叨,沒想到還真逮住幾隻老鼠……讓老子看看,是誰熊心豹子膽竟敢吃裡扒外,喲,這不是方主簿嗎。”
這時方麟孫也看清來人,“曾,曾統製,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曾八一巴掌甩在方麟孫臉上,“你個龜孫,還敢提問!?說,是誰指使你燒糧的,還有沒有其他同黨!”
這邊訊問著,那邊一直等在倉庫外麵的林應嘉和傅一新得到通知後也趕來過來。
原來,部落聯軍在攻破村落後,卻留下大量活口,這在林應嘉和傅一新看來實在太過反常。
再聯想起其他跡象,就猜到其目的可能是為了消耗自家糧食,而且對方還知道城中缺糧的情況,極可能是有奸細向他們通風報信。
然而從帕布拉獲得的糧食運回來時卻很順利,那如果對方真的是想要行絕糧計,多半是要在倉庫中下手,所以就悄悄防備了這麼一手,也好揪出奸細。
方麟孫不是個意誌堅定之人,沒怎麼拷打,就竹筒倒豆子,把所有事情都交待出來。
聽完之後,林應嘉略作沉思後說道,“來人,將這些火油運到辰字庫,然後在弄些木頭之類進去……”
辰字庫之前也是存儲糧食的,不過現在卻是空空如也。
傅一新眼前一亮,“知州這是打算將計就計?!這倒是個妙計,後續再做點假象,說不定能誘得那些部族主動來攻城,咱們順勢給他們來個狠的!”
曾八也擊節叫好,“對!老子就怕那幫猢猻不來,要是敢來,就算有十萬咱也給他全吃了!”
十萬是太過誇張了,整個島的土人算上老幼婦孺都可能隻有二三十萬吧。
林應嘉沉吟道,“對於咱們來說,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能消滅多少土人,而是如何生存下去,如今的存糧,就算省著吃也最多能支撐十幾天,得儘快想出解決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