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刀捅入陳勇仁心窩,鮮紅的血噴在留希坤臉上,分外灼熱。
“彆再耽擱了,快走!”
蔡奇滄和烏璪懈心急火燎,拽著被血迷了眼的留希坤就走。
陳勇仁緩緩倒下,失去意識前似乎聽到東南邊傳來喊殺聲,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
部族軍的營地中還有四千多人,其中有兩千多是傷兵,此刻自然沒人顧得上他們。
其他近兩千人裹著留希坤鳩穀等人,倉惶朝預定撤離路線逃離。
隻要翻過八卦山台地,進入紂部族的地盤,再往南遁入深山中就徹底安全了。
可惜的是,才跑出三四裡,就看見前方樹林中冒出宋軍士兵,打頭一麵燕字旌旗迎風招展。
逃跑大軍還想立刻換個方向,然而一字排開的宋軍卻像一張巨網一樣兜了上來。
八百多人組成的大網是顯得有些單薄,卻堅韌帶刺,疏而不漏。
雖說人在求生欲的激勵下,逃命時往往能爆發出遠超平時的戰鬥力,不過這兩千多土人根本組織不出有效防禦。
僅僅稍一接觸,宋軍才砍殺百十來人,土人就完全崩潰,除了少數人慌不擇路往回跑,大多數人都丟下武器跪地乞降。
最後隻剩三百多留家私兵還在強撐,結成一圈圓陣,將留希坤等豪強子弟,以及鳩穀等部族大頭長們近百人護在中間。
宋軍也不理會跪得滿地的土人,徑直將圓陣團團圍住,但並沒有展開攻擊。
見此,烏璪懈惶然道,“這是打算活捉咱們麼?”
“不是,咱們犯的是謀逆,遲早都是一死,沒必要費這個事,他們要活捉的隻是那些土人頭長,以便控製那些部族。”
蔡奇滄麵臨絕境,反倒有了明悟,判斷出宋軍的意圖。
其他一些個豪強子弟本就心中繃成一根弦,一聽這話立馬就斷了。
“你的意思是說,咱們…咱們死定了!?不……不不,我不想死……”
“不會的,不會的……我王家世代高門,姻親故舊遍布朝堂,這些賊配軍要是敢亂來,我家中隨便動動手指便能令他們生不如死……”
“不敢?你看到那旗幟上的‘燕’字沒有?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這是燕王的直屬,甚至燕王本人親至!”
“燕王到這裡來了?難道,家裡那邊真的敗事了?那咱們豈不是毫無依仗,走投無路了?”
這幫豪強子弟嗚呼哀哉之時,各部族頭長們都圍著鳩穀,都指望她能求來神明解救。
然後有個舌人悄悄湊了過去,把蔡奇滄等人說的話私自翻譯給鳩穀等人聽。
鳩穀聽完一愣,“你是說,宋人的王並不想殺死我們?”
舌人認真思索了一會,解釋道,“據我所知,宋人講求仁義,治理天下喜歡用聖人之道,就連對付叛亂造反也多是招安撫慰,能不動兵就不動兵,通常對域內那些山瑤苗蠻也是羈縻之策,隻要不惹事便放任自流,眼下宋朝要把這座島順利歸於治下,肯定希望你們能歸順……”
隨即部族頭長們便明白過來,自己這些人對宋朝還有利用價值,所以不但不會死,可能還會被寬容厚待,於是不再那麼忐忑不安。
鳩穀也略微放下心,隨後又皺起眉,“那留郎能不能活下來?”
舌人撓了撓頭,“留郎君他們的家族掀起了叛亂,按大宋律例,就算不死,下場也應該好不到哪裡,不過我不是宋人,也僅僅是個通譯,要是祭司肯給予庇佑,在下感激不儘。”
“嗯?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保住你的性命?”鳩穀有些詫異。
舌人之所以向透露部族頭長們信息,為的就是這個,“當然可以,宋人要靠諸位管束族人,總是要施加恩澤的,在下一個小人物,生死無關緊要,宋人肯定會給祭司這點小麵子的。”
“哦…好吧。”
鳩穀答應下來,隨後抬眼看向留希坤,發現他仍舊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心頭一熱,帶著舌人走了過去。
見留希坤原本俊俏的小白臉變成了臟兮兮的小紅臉,鳩穀十分痛惜,伸手替他擦拭。
可血跡已經凝結,這樣乾擦根本擦不乾淨,倒是把留希坤弄得醒過了神,“彆擦了,反正咱們就要死了。”
鳩穀展顏一笑,露出兩排大黑牙,“留郎放心,我有辦法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什麼辦法?”留希坤下意識問道。
“宋朝官府想順利統治島上部族,那一定會優待我們這些頭長,尤其是我,在各大部族中都有強大的威信,而你是我的人,以後入贅到帕宛族,那官府應該不會再隨意追究你了,並且我一定會用所有的能力去保護你的……”
鳩穀認真說著,留希坤先是一愕,接著便想明白了其中道理,臉上便流露出感動和愛意。
“我的雞米伢,我的小仙女,你對我真好。”
留希坤激動地擁抱住鳩穀,然後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所有抱負都破碎了,苟活著又還有什麼意義呢?嗬嗬,我得不到的,彆人也彆想輕易得到,我怎麼可能允許你去幫助彆人統治我的留國呢,還有,若不是為了大業,我怎麼可能忍受你這頭惡臭的母豬呢?你居然還妄想把我一輩子綁在你身邊!?所以你還是去死吧!”
仿佛情人間的呢喃,因此舌人聽不清楚,自然也沒有翻譯。
鳩穀聽不懂,眼中有些迷茫,卻從語氣中感覺出來了綿綿恨意和濃重的殺心。
就在她深感疑惑和不安之際,腹部傳來劇痛,慘呼,“啊!”
卻不知什麼時候,原本掛在留希坤腰間的匕首已經被他抽出,握在手上,捅進了鳩穀圓滾滾的肚腩中。
鳩穀雙眼瞪圓,滿是震驚、痛苦、絕望、難以置信,竭力想要推開留希坤。
但身形瘦弱纖細的留希坤卻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單手死死抱緊鳩穀粗壯的脖子,右手拔出匕首,再一次狠狠捅進鳩穀側腹。
“啊?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仙女?”
“你隻是一個肮臟的,惡心的,醜陋的,無恥的,愚蠢的,貪婪的……死肥婆!”
說一個形容詞,留希坤便狠狠捅上一刀,片刻後鳩穀的側腹就變成了一個馬蜂窩。
鳩穀一邊淒厲慘叫一邊奮力掙紮,像一頭受傷的野豬,在人群中橫衝直撞。
可留希坤的左手就像鐵箍一樣鎖住了她,即便身體被甩來甩去也死死掛在她脖子上。
瀕死之際,鳩穀猛地咬在留希坤的脖子上。
剛才是鳩穀慘叫,現在是留希坤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