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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河邊,一場無比慘烈的血戰正在進行中。
努爾哈赤帶著後金軍隊大舉入侵遼東,秦家的白杆兵在北岸列陣迎敵,斬殺韃虜數千。
後因叛賊李永芳在沈陽城頭對他們開炮,一門將士儘數陣亡。
張鳳儀奉婆母秦良玉的命令過來增援,一通鏖鬥,最後僅得連她在內的寥寥百人血戰突出重圍。
她不及歇息,立刻加入了南岸的戚金部隊繼續作戰。
戚金是戚繼光的侄子,年少隨大伯從戎。
這一批將士都是他按照戚繼光兵法訓練出的二代戚家軍,精兵強將,個個驍勇,當即擺出火銃三疊陣,有條不紊迎戰。
無奈眾寡懸殊,徒成孤危,奮戰兩個日夜之後,還是被努爾哈赤以人海戰術衝破了防線。
張鳳儀和戚金對視一眼,皆覺今日就是殉難之時。
各自手持利刃,一個領著重甲騎兵,一個擺出鴛鴦陣,展開了最後的殊死一搏。
此刻,鏡頭切到渾河南岸,但見一片腥風血雨,殘陽如血。
白杆兵與戚家軍倒下的戰士屍首累累交疊,天昏地暗中,唯有兩麵寫著「張」、「戚」的破損旗幟依舊迎風飛揚,兀自屹立不倒。
萬朝觀眾見此悲壯景象,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戰到最後,僅剩的數十名士兵將二人圍在中間,麵露決絕之色。
努爾哈赤獰笑上前,正欲開炮轟擊,忽聽遠方一陣地動山搖的響動,似千軍萬馬轟然而來。
當先之人手持長槍,一騎絕塵,所過之處防線如同紙糊一般,硬生生被她鑿穿了一條血路。
努爾哈赤見到秦良玉,頓覺一股涼意湧上心頭,失聲驚呼道:“她怎麼找來這裡的,不是派人將她堵在榆關了嗎?”
沒人回答他,隻有這一支白杆精銳縱橫呼嘯,如入無人之地,眨眼間就殺到了近前。
張鳳儀機械地低頭揮戈殺人,聽到動靜抬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猛地轉身揪住戚金:“是我娘!我娘來救我們了!”
戚金早已遍體鱗傷,渾身力竭,無非憑借最後一口氣支撐著。
心想,死前再多殺幾個韃子,將來九泉之下見到大伯戚繼光,也可坦然無愧,說我戚家軍世代保境安民,戰至最後一人,寧死不降。
他被張鳳儀一通搖晃,渙散的視線逐漸凝聚。
看清戰況,眼神陡轉犀利,立即招呼眾人道:“走,追隨秦將軍殺出去!”
如此合兵一處,終於艱難突圍,眾人都被秦良玉帶回榆關休整。
到了此時,和至親待在一處,張鳳儀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定。
秦良玉忙著給她包紮,聽她好奇地問道:“阿娘,聽聞那袁應泰膽小如鼠,多次阻撓出援,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受天幕指點”,秦良玉指著天上懸浮的許願牆,揚眉道,“多虧了這位臨國公。”
張鳳儀方才正拚力死戰,哪有空抬頭看天,茫然道:“哈?”
隔壁擔架上,戚金被繃帶裹成了粽子,費勁吧啦地探出一個腦袋,同樣問道:“什麼天幕?”
這兩個人掉線的時間有點久,秦良玉無奈,隻好給他們解釋了一遍。
“噢,那我看看去”,戚金點開天幕,一進評論區,就看見了大伯戚繼光的消息。
【太子少保戚繼光:少塘,你現在感覺如何?可好些了麼?方才那群胡虜氣勢洶洶,究竟是什麼來路?】
後邊還跟了一串問候,同樣來自許多年前的萬曆位麵,張居正、譚綸、申時行,個個都算是他的先輩。
戚金客客氣氣,一一回應了他們。
正要說清楚韃子兵的來龍去脈,讓大伯提前將他們焚巢掃穴,一個不留。
忽見李成梁居然也夾雜在一眾人中,若無其事地發送消息,不禁大怒,在評論區大罵了李成梁一頓:
“若非你養虎為患,縱容努爾哈赤,大明江山如何會有今日!”
“昔年慕容紹宗放走侯景,故有侯景亂梁,伏屍百萬;李林甫提拔安祿山,遂成安史之亂,河山破碎!”
“你因為一己之私造成的破壞,是這兩個家夥的總和,韃子毒暴遼東,摧殘百姓,你簡直罪不容誅!”
李成梁被罵得一臉懵逼,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一生戎馬,為國征戰沙場,居然還背負起了千秋罵名,這找誰說理去。
比他更懵逼的是高歡,在評論區驚訝地問道:“慕容紹宗怎麼了?侯景又怎麼了?”
萬萬沒想到,前幾天高洋剛捅出一個大簍子,兩個心腹大將現在又齊齊暴雷。
誰家主公當得像他這麼淒慘啊!
萬朝觀眾:“……”
真正的冤種原來在這裡。
眾人見了渾河血戰的慘狀,無不為之動容垂淚,想著能救一個是一個。
侯景之亂同樣是一場大禍,能提前扼殺自然是最好的。
【金陵女史王貞儀:神武帝,你死後屍骨初葬,墳土未乾,侯景就開始造反。慕容紹宗奉命平亂,卻因為擔憂你兒子高澄鳥儘弓藏,故意放走了侯景,以求保命。侯景後來在江南地區掀起偌大浩劫,為蒼生計,你千萬不要留他性命。】
【木蘭花宰相錢惟演:紹宗,一個寓意著「光宗耀祖」的好名字。他可以姓趙,可以姓錢,甚至可以姓孫李周吳鄭王,但他偏偏姓慕容。】
【竟陵王蕭子良:望諸君悉知,慕容家的光宗耀祖,等於造反複國。】
【大周聖神皇帝武則天:慕容氏先後建立了前燕、後燕、西燕、北燕、南燕五個國家,複國決心之堅定,直比金刀劉氏。】
【寧州刺史李秀:好奇慕容氏和金刀劉氏相比,哪個生命力更為頑強。】
【鬆雪道人趙孟頫:那必然是劉家人,慕容氏真正意義上的最後一任皇帝慕容超正是被劉裕斬殺,身死國滅。】
【承天太後蕭綽:各位也彆齜牙咧嘴嘲笑慕容紹宗了,人家再怎麼樣,也是進了武廟的戰神,高神武又正當盛時,宰一個侯景易如反掌。】
【東州刺史溫嶠:齜牙???】
【東州刺史溫嶠:對了,太醫提醒我要經常齜牙、活動牙齦對牙齒有好處,各位患有牙病的同僚們都可以練習著做一做。】
萬朝觀眾絕倒。
每次一提到牙齒,溫嶠立刻就出現在了第一線是吧。
從屏幕上看,秦良玉已經帶著張鳳儀等人轉危為安了。觀眾們也不知道背景,以為此事就這樣告一段落,氣氛還是比較輕鬆的。
慕容紹宗也「光榮」成為了新一代笑料包。
就連老祖宗、同為武廟名將的太原王慕容恪,都被好事者挖出來調侃了一番:
“紹宗,你悔改罷!”
“同樣姓慕容,你看大家就不懷疑你祖爺爺慕容恪的人品,再看看你,嘖嘖。”
慕容紹宗大怒,瞬間宛如高洋附體,傷敵八十自損一萬:
“祖爺爺為人高尚,和我狗狗祟祟、明哲保身有什麼關聯嗎?姚襄神明武略,愛民如子,不也有姚萇那樣的狗腳弟弟?一個人的出身難道是可以自己選擇的?”
“況且,我又不能未卜先知,侯景在我手下的時候如泰山壓卵,不堪一擊,哪能想到這麼一號劍下敗走之徒,率領區區八百騎兵逃去南朝,居然還能掀起叛亂,席卷半壁江山?當年張遼在合肥也不是這個打法啊!”
“我非南朝中人,未承過蕭菩薩的恩惠,對島夷們已然仁至義儘,可不似姚萇端起碗吃飯,放下筷子捅刀!比起姚萇,我覺得我都是當世聖人了!”
眾人:“......”
完全無法反駁呢。
當一個人拿出姚萇這種抽象存在來舉例的時候,他就已經立於了不敗之地。
......
“好好歇著”,秦良玉見戚金愁眉不展,伸手將他按回去,“萬曆位麵的事,你大伯他們會處理的。”
又道:“這次咱們平安度過難關,得好好感謝臨國公,要是能見一麵就更好了,可以問問他關於大明後世之事。”
按照規則,許願人和揭榜人是可以線下會麵的,先前霍去病就曾親自前往睢陽會見張巡。
戚金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如此甚好!”
“妙極”,張鳳儀撫掌道,“咱們提前預知未來,自然可以立於不敗之地,遲早把努爾哈赤大卸八塊。”
秦良玉當即在許願牆上發出邀請:“臨國公,可願來本位麵一會?”
不料等了半晌,未見回複,唯有一道道瀝血的字痕如刀劈斧鑿般,鐫刻在許願牆最上方:
【南明臨國公李來亨:現在就是捐軀赴難之時,二十年了,我看著所有的戰友同袍一一故去凋零,血戰至此,終究無力回天。】
【恨隻恨這大好河山,終究淪亡於胡人腥膻,自此神州茫茫九萬裡,再無一寸漢土。】
【我是闖軍第三代領袖李來亨,永昌皇帝之孫,也是大明的臨國公。】
【今日,我要用我的鮮血告訴後世所有人,天下皆降闖不降,縱然身死,但我們漢人的星火代代相傳,永遠不會被磨滅。】
【胡虜無百年之運,想來定有後來者,能夠驅除韃虜,重開天地,到那時胡氛複靖,華夏兒女重見天日,論我事者,應知我心。】
秦良玉:!!!
彆急著訣彆,她覺得還可以再搶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