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村裡看著徐猛一家子還要欺負養羊的老兩口子,就有些看不過眼了。
老兩口有兩個兒子,都在鎮上買房定居了,隻有過年的時候才回趟老家看看。人家可不是絕戶,任你打任你罵的主。平時和村裡人也有關係走動。
徐猛家拉扯老兩口,村裡就有人上前幫忙去了。
“打幾下出口氣,還沒完沒了?仗著圓丫頭家裡沒剩個人?還想把人打死?”村裡拉開兩家人。
徐猛奶奶一聽,頓時哭天搶地躺在地上,“老天啊我不做人啊,可冤死我們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來欺負沒爹沒媽的孤兒。天知道,我們家孫孫才是被打的沒命的那個啊,都看看,我家孫子這臉,這頭,死丫頭可著勁下狠手呢。都隻看到我們打她,我們欺負她?我們怎麼不欺負彆人去啊?”
徐猛奶哀嚎著,哭的是滿心委屈,喊的全村都能聽到。
養羊的奶奶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這樣式的她見多了,“你少在這胡沁了,你要這麼說,我還想問問,圓丫頭怎麼不去欺負彆人,怎麼專門揍你家孫?出門去打聽打聽,招貓逗狗惹人嫌的是不是你家孫子?再問彆人為什麼打你家,先問問你家孫乾了什麼事?”
段立東站在周方圓三米遠,見她像是聽不到周圍的一切,她呆呆愣愣的抓著照片,孤零零一個人,眼淚打濕臉頰,一串串滴落下來。
渾身上下的狠勁,戾氣潰散,像一隻沒了剛刺的小刺蝟,脆弱的不堪一擊。
段立東看著院子被砸的滿目狼藉,看著大門口聚集的眾人,突然感覺嗓子發堵,有些喘不上氣。
看著她被打腫的臉頰,看她默默掉眼淚的眼睛,鼻子跟著發酸。
耳朵裡聽著村民的說話聲,每多聽一句,就愈發心酸。
“你們家喪良心啊,周金山才剛死,你們就想逼死圓丫頭?她一個人,就沒想過她自己怎麼活?她今年才十歲,是十歲,就自己養活著自己。你們都裝瞎,怕得罪人,都怕惹上事。這院牆,她自己一點點挖泥巴,拉回家,一鍁一鍁和泥。村裡女娃子還要零錢買糖吃呢,她呢,你們誰去看過她的手,都說圓丫頭狠?不狠能活啊?還不得被人欺負死?”
“周金山就是懦弱,不狠,最後才會上吊死了。她有名字,聽聽村裡大人小孩都叫她什麼?壞種,賤種,狗雜種,狗東西?從小被叫到大,是人能有好脾氣?”
......
段立東聽得眼睛起了霧,心頭十分沉重。
徐猛一家人看見勢頭不太對,村民都說他們做的太過了,徐猛奶從地上爬起來,走到段立東跟前,“我們全家都要感謝你啊,我聽說當時要不是你攔住死丫頭,我家孫子可能就沒命了。”
說著作勢就要給段立東跪下,“段老師你在場的,你說給大家夥聽聽,這死丫頭當初是不是要打死人,還要我孫子的命啊。”
村裡人見著徐奶攀上段老師,都把目光聚集過來。
段立東皺著眉,硬是拉住徐猛奶,“您這麼大歲數,不要跪我。”
“段老師,你給大家夥說說,村裡都說我們欺負人,可誰家孩子被人差點害了能不急?”
徐猛奶還想拉段立東下水。
段立東鬆開徐猛奶的手,身子往後撤了幾步,目光看了眼躲在自己媽媽身後的小胖子。
胖墩徐猛一對上段立東深沉的目光,立刻縮了出去。
周方圓呢,她仰著頭,淚水打濕的長睫毛還沒乾,她眼睛哭的猩紅,隻靜靜的看著他,似乎對他要說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
臉上平靜哀默,肩膀耷拉著,整個人好像隻憑最後一股微弱勁提著,好像自己開口,就能削斷她全部的支撐。
段立東閉了閉眼睛,深呼吸,把胸口憋悶的濁氣排出,看著聚集在一起好奇的村民,嗓音低沉道:“你家胖孫子帶著幾個男孩,搶了她的羊,給扔在水裡讓羊遊泳。卻惡劣的拿樹枝,石頭不讓小羊上岸...小羊最後被淹死,她才動的手。
即使這樣,當時也是幾個人合夥打她一個。”
徐猛奶一聽傻眼了,不對啊,是死丫頭攥著石頭要砸死她家孫子啊。
“段老師啊,可不是這樣的,當時你不是看著這死丫頭手裡拿著大石頭.........”
段立東瞪目嗬斥一聲,“住嘴。”
嚴肅的神情,把周圍人都嚇住了。
“你家小孩子頑劣程度,簡直令人發指。羊是牲畜,可那也是一條生命,他夥同人就那麼害了,我真想不到你們做家長的是怎麼教育的。小時候能害羊,長大了就能害人。有你們這樣是非不分的家長,隻能助長他走上歪路。
他的行為惡劣,手段殘忍,這種虐殺行為你們不管,反而在這裡叫罵?”
“段老師,沒那麼嚴重,就是一隻小羊,小孩起了玩鬨的心思.......”徐猛媽見自己寶貝兒子被說的這麼嚴重,可不同意。
“沒這麼嚴重?羊死了,你們到這裡有沒有說過這件事,追根究底是你兒子犯的錯。這要報警,也是你們過錯方,還是要報警,讓派出所來人斷個是非?”段立東義正辭嚴,本就嚴肅的麵相,頓時讓人啞口無言。
段立東卻沒說完,把目光投到大門口聚集的人群身上,最讓他失望和寒心的就是這些冷漠的人。
“我原以為小徐村風景秀麗,那鄰裡關係應該也融洽和睦,相互友愛。可我發現並不是,你們太冷漠了,他們一家人過來毆打一個十歲的孩子,你們這群鄰裡鄉親,確能直直站在門口看熱鬨?
你們的血是冷的嗎?哪怕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一句,拉一把呢?
如果........有一天你們自己家兒子女兒被人這麼打,彆人都站在看熱鬨,你們是什麼感想?做人不能太自私,太冷漠,即使和自己無關的事,看到不平,不公,都應該站出來發聲。”
養羊的老奶到了周方圓的跟前,看著她,手顫顫的摟住她,心疼的說了句,“可憐的孩子,怎麼就這麼命苦呢......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老漢先去摸了摸小羊,見四肢都硬了,低頭呼口氣,忍不住指著東屋矮棚破口大罵,“周金山你個窩囊廢物,你自己死的痛快,舍掉孩子她怎麼活?村裡都是一群蛇血狗肺的東西。你還指望他們能照拂?屁,你自己看看孩子樣子?媽個蛋子,你他.媽活著還能替孩子當一把,死了就剩下一抷土,管個屁用。”
老漢脾氣並不好,說話直,嘴巴臭,心煩什麼張嘴就能罵。他以前就看不上周金山,活的太窩囊了。
死了,老漢更是想罵。
“老頭子,彆罵了,快來看看,圓丫頭耳朵出血了,是不是要送醫院看看?不會被打聾了吧。”老奶才發現圓丫頭不對勁,這一看才發現挨打的耳朵裡都是血。
徐猛一家聽著臉色都變了,尤其徐猛爸,他當時氣頭上,一下下的自己都控製不住,這要真打聾了......
“哎呦,我的頭啊,沒天理氣死人,不行了,我得回去吃兩片藥壓壓。”徐猛奶捂著額頭裝的似模似樣的,就往門口走。
徐猛媽拉著兒子就跟了上去。
村裡人剛剛被段立東無辜罵了幾句,都悻悻走開了。
沒一會,聚集在大門口的人全走了。
周方圓站不起身,她頭暈目眩站不住。
養羊的老漢蹲下身,背著周方圓急急出門往村衛生所跑。段立東跟在後麵,被家裡王嬸子喊了一聲,“段老師,中午飯做好了.......”
陸可為就在一旁接了句,“我現在不餓,等一會再吃。”說著自己滾動輪椅來到段立東跟前,“姥爺,我們也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