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兩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此物之上,氣氛變得略微凶險和詭異,劉備卻極快調整情緒,隨後平靜的俯身撿起匙箸。
“一震之威,乃至於斯,讓孟德見笑了。”劉備微微一笑,賠禮拱手道。
曹操嗬嗬一笑,不以為意,便把劉備攙扶坐下,隨後也是話入正題。
隻是剛一開口,他就先是一聲長歎,神情也變得惆悵起來。
“如今北方黃亂不止,已然難以遏製,兗州雖然迎來天子,但要拒敵卻也艱難,大漢社稷已呈飄零之相。”
曹操停頓一下,舉杯與劉備共飲,這才繼續說道:“你我皆是大漢之忠良,一片公心所向隻在社稷,故而吾視玄德為交心之人,今有一事吾難以求解,請望玄德可以教我。”
劉備聞言,心裡飛速運轉,他感覺曹操話語暗藏埋伏,卻難以猜透意圖。
眼見曹操視來,他也隻能無奈應答:“孟德乃不世之人雄,我不及多矣,如何談及教字。”
曹操一歎,臉上一副憂愁之色:“今天下崩壞,社稷累卵,我等忠良縱有決心,又該如何挽救局麵呢?”
劉備倒是沒有多想,高舉手麵向天子行宮的方向道:“自然是舉天子大義,團結州郡之力,共伐許賊以平禍亂。”
曹操撫須點頭,深以為然:“玄德果然是世之英雄,此堪為唯一之解了。”
劉備聞言,自然知道話題不會隻是這麼簡單,並未應答,隻是等待曹操繼續說話。
果然,曹操說完,神情就再度黯然下去,話鋒也跟著一轉:“然而,此事何其艱難,州郡多野心之輩,皆貪圖眼下之私利,能有幾人尚能臣服王製?”
此言一出,劉備為之默然,曹操所憂確實是現實情況。
曹操拿起木箸,沾上酒水在桌上一點,隨後道:“徐州陶謙病亡,呂布趁虛而入竊而居之,此人先後反複丁原董卓,實為卑鄙小人,願服天子?可堪團結?”
劉備搖了搖頭,無言以對。
實際上,這些年神州大地的主旋律並不僅僅隻是袁紹與玄夏之爭,其他諸侯之間也是一盤彼此亂鬥的大戲。
呂布早年出走京城之後,便是四處飄零,曾經被袁紹所收留,但又因為縱容士兵胡作非為而被袁紹所不容,後又參與諸侯鬥爭,不僅和曹操打過,也和袁術交過手。
隻是也算他命好,最終竟是讓他尋著機會,趁著陶謙病死趁虛而入占了徐州,倒也成了一方諸侯。
隻不過呂布這種卑鄙小人,自然是不被劉備和曹操看在眼裡,這扶危濟困之大事,根本就指望不上呂布半點。
說完呂布,曹操繼續在桌上再度點上酒水,道:“荊州劉表,好忌多疑、年老氣衰、誌在守成安樂而無大義,可願輸用兵員錢糧為朝廷紓困解難?”
劉備聞言,又是一歎,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劉表是個什麼人,劉備也是有所聽聞的,這老東西現在沒有誌向,一心隻守著自己的地盤和權力就如守財奴一樣保守吝嗇,這也是個指望不上的。
曹操再度一點,又道:“益州劉璋倒是頗知仁義,或可些許援應天子,然此人無能懦弱,未必大用。”
這番評價,劉備同樣也沒什麼好反駁的,益州劉璋,確有弱主之相。
此後,曹操再度細數天下英雄,不論是江東孫策,還是宛城張繡,又或者是韓遂馬騰,這天下諸侯各個立場和能力都被分析透徹,然而最終盤點下來,這天下竟找不到幾個可靠之人。
縱然對天下豪傑來說,北方的那個男人可能會是共同的敵人,但這也不意味著天下豪傑就一定能在共同的敵人麵前精誠團結。
大漢的朝廷,早就失去了手中權柄,各路諸侯無不是謀自身之發展,各個都是野心自私之輩,隻要黃巾不打到他們頭上,指望他們能拱衛漢室共同出力,這實在是太高看他們了。
隻是,劉備依然不明白,曹操為什麼要跟自己說這些。
“孟德所意究竟為何,還請明言。”劉備拱手道。
曹操看他一眼,歎道:“天下早已少見忠義之士,天子身旁,除你我之外,尚有誰可被天子倚重?各地州郡長官皆不可信,不如以能者局之,玄德身負北軍中候之職,與其窩在天子周邊窮於兵力,不如出走外部招兵買馬,真正為天子拉扯出一支強軍。”
聽聞此言,劉備終於是知道了曹操的想法,臉色雖然平靜,但他心裡卻頗為不滿。
不過,他還是沉住氣問道:“孟德以為何處可以供我安身。”
話語至此,曹操也終於到圖窮匕見之時:“曹某以為,呂布劉表皆是虛占高位之輩,他們若不能為天子所用,那就不配占據地方,是以,曹某意奉天子命征伐徐州,而玄德未必不能謀取荊州,你我共取土地壯實自身,如此方能真正為天子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