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嶽影視的蔡總是個武俠迷。
他學生時代有多一半的時間都是在租書店裡度過的,看過至少上百部武俠。
金古梁黃溫的代表作,他基本全都看過,其中有的還看過不止一遍。
就比如說這本《絕代雙驕》。
年輕時的蔡總一直有個夢想:等將來長大了,一定要當一個大明星,然後在《絕代雙驕》的電視劇裡演燕南天!
然而,最終的現實卻是:矮挫胖、但有錢的蔡總開了一家影視公司,坐在這裡看彆人演《絕代雙驕》……
也是十分遺憾了。
看到場中的拍攝開始,蔡總合上了手中的拍攝表,饒有興致地看起了演員的表演。
今天要拍的這段故事很有意思。
縱觀全劇,小魚兒跟花無缺多數時候都是敵對關係。
然而偏偏這一段不是。
因為不久前,小魚兒受夠了躲躲藏藏的生活,主動跳出來,跟花無缺定下了“三月之約”:
二人暫時放下恩怨,待三月之後再一決生死。
花無缺同意了。
但在這三個月期間,二人共同經曆了一連串的事,彼此認可了對方的實力和人品,甚至開始惺惺相惜、相見恨晚。
今天要拍攝的,便是在三月之約即將結束,兩人分道揚鑣、約定再見麵便是敵人的這段故事。
蔡總悠閒地坐在場邊的折疊椅上,拿起保溫杯,抿了一口事先沏好的枸杞茶。
拍攝場地中。
宋彧與許臻並肩而行,緩步走進了街邊的一間酒館裡。
宋彧飾演的小魚兒一身破爛的百衲衣,頭發蓬亂,走路姿勢吊兒郎當;
而許臻飾演的花無缺則是一身白衣,身長玉立,挺拔如鬆,行走間自有一股大家風範。
單這兩個背影,就讓蔡總忍不住點了點頭。
不錯,兩個人的感覺都很到位。
一個是在惡人穀放養的野孩子、一個是在移花宮受嚴苛管教的公子哥,就是該有這種涇渭分明的差距感。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場邊響起了一陣低低的笑聲。
隻見,進入酒館後,小魚兒隨手扯過一張長凳,腿一邁就坐了上去,其中一隻腳還踩在了凳子上。
而花無缺卻停下腳步,負手而立,看了一眼長凳,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店小二。
店小二會意了,立馬摘下肩膀上的白布條,麻溜地把凳子擦乾淨。
花無缺這才施施然坐下。
“噗……”
“這個公子範兒,可以啊!”
“細節很到位!”
“……”
一旁的蔡總也是忍俊不禁。
緊接著,正戲開始了。
店小二見兩人坐定,彎下腰來,陪著笑臉道:“二位客官來點什麼?”
花無缺語氣平淡地道:“一碗素麵。”
“吃什麼素麵!”旁邊的小魚兒擺擺手,一臉鄙夷地道,“難得來一趟,咱們就得吃點特色的。”
說著,他伸著脖子看了看櫃台的方向,伸著手,點著木質掛牌上的菜名念道:“你就給我們來棒棒雞、涼拌四件、麻辣蹄筋、蒜泥白肉、紅燒牛尾、豆瓣魚……再來個肥肥的燒雞,差不多就這些吧。”
話音落,他直接拎起桌上的小茶壺,對著壺嘴“咕咚咕咚”就喝了起來。
一陣牛飲之後,他又用衣袖擦了擦嘴,咧嘴笑道:“爽!”
“這一路可渴死我了!”
說話間,他大喇喇地放下茶壺,壺蓋與壺身相撞,發出了恰到好處的清脆聲響。
場邊,蔡總挑了挑眉。
宋彧剛才這一段的表演……極好!
自然圓融,而又極具質感。
無論是肢體動作、麵部表情、還是台詞語調,都說不出的妥帖,說不出的和諧。
這時候,場中的表演仍在繼續。
許臻飾演的花無缺道:“點太多了,吃不了。”
“你吃不了我吃得了!”小魚兒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眼冒綠光地道,“我都快餓死了,我感覺我現在能吃下一頭牛!”
說著,他又麵帶鄙夷地撇了撇花無缺,撮著牙花子道:“不是我說你啊,你堂堂移花宮少主,出門在外就點一碗素麵?”
“對得起你的身份嗎?”
花無缺搖頭道:“移花宮並不在乎口腹之欲。”
“……”
隨著這段表演的繼續,蔡總看向場中的眼神漸漸變了。
——宋彧演得太好了。
比他從前所了解到的還要好。
蔡總知道宋彧是中戲畢業生,上學期間參與過不少經典劇目,演技非常過關。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所謂的“過關”居然會過到這個程度。
這明明就是一段很普通的日常戲,沒什麼爆點,也沒什麼複雜的情緒波動。
然而,場中撲麵而來的“戲劇感”卻讓人看得津津有味。
宋彧的表演技巧極其嫻熟,層次感、節奏感、輕重感無不拿捏得恰到好處。
你看他演戲,就像是在看一件精致的工藝品,不需要有任何實用性,單單看著,就能滿足人的審美需求。
經常有觀眾質疑演員在表演中使用技巧。
他們認為,好的表演就應該摒棄技巧、回歸生活,使表演就像發生在身邊的真實事件那樣自然而然。
但事實上,沒有人願意去看生活中的雞毛蒜皮。
真正厲害的表演,應該是一頭接“天線”,保證藝術性;一頭接“地線”,保證生活性。
在夾縫中尋找二者的平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