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見他扮相的這一刻,休息室裡的演員們不由得輕咦了一聲。
隻見,宮庶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色長衫,戴著一副圓框眼鏡,身形清瘦、短發利落,氣度斯文儒雅。
這樣的人,與其說是一個軍統特工,不如說更像是一個書生。
窮酸書生。
尤其是站在這個西裝革履、光鮮亮麗的小胡子麵前。
宮庶瞧見小胡子上了樓,從桌邊戰了起來。
而小胡子則將手裡的琴匣輕輕放在了茶桌上,瞥了一眼桌上的骨瓷杯,好笑地道:“你在咖啡館裡坐了四個小時,什麼也沒點,就喝免費的烏龍茶?”
宮庶聽到這話,微笑著垂下了眼眸,提起茶壺將小胡子麵前的茶杯注滿,淡然道:“這家店的烏龍茶,很好喝。”
“哈哈哈……”
小胡子笑著拉開椅子,坐到了他的對麵。
宮庶的臉上沒有絲毫羞赧之意,聲音平靜地道:“你不用瞧不起我。”
“小人物自然有小人物的難處,也有小人物的好處。”
說著,他將倒好的茶水往對方麵前一推,道:“我猜,六哥能找上我,想必也是因為我沒背景、沒出息吧?”
小胡子看了他半晌,逐漸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雙手交握,托起了下巴,答非所問地道:“我查過你。”
“宮庶,燕京大學的高材生,後來投筆從戎,入了行伍。”
“六年前是個中尉,如今還是個中尉。”
說著,他莞爾一笑,道:“雖然仕途上沒什麼長進,但六哥說,你曾經熬過了多次危險的戰役,還在鬼子憲兵隊苟活了半年多,這絕不是一般人能忍的。”
“他認定,你一定是有著驚人的忍耐力和頭腦。”
聽到這話,茶桌對麵的宮庶笑了笑,不置可否,道:“直說吧,六哥找我所謂何事?”
“我猜,如果不是送命的差事,恐怕輪不到我。”
“哈哈哈,”小胡子笑道,“跟明白人說話就是爽快。”
說著,他身子前傾,扭頭望著欄杆外人來人往的街道,低聲道:“說說看,在這條街,槍架在什麼地方才能不被人發現?”
宮庶緩緩舉起手中的茶杯,垂著頭,看也不看樓下一眼,輕聲道:“玫瑰飯店旁邊,有中統的一個秘密行動站。”
他淺淺抿了一口杯中的烏龍茶,聲音平靜地道:“中統的人,頭頂上沒長眼睛。”
小胡子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道:“那行動之後,你打算如何撤退?”
宮庶沉默片刻,抬起頭來,正視著小胡子的眼睛,隻清晰而篤定地吐出了兩個字:“我能。”
小胡子微微一怔,看了宮庶半晌,忽然失笑道:“哈哈,好!”
“六哥果然沒有看錯人!”
他拍了拍手邊那口皮質的琴匣,揚著下巴,道:“東西和任務都在這裡。”
“說不定過幾個月,你就是少校了。”
小胡子說著站了起來,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副墨鏡戴好,道:“七點半,六哥在玫瑰飯店西餐廳等你。”
“還有什麼問題嗎?”
宮庶隨之站起,道:“有。”
說著,他舉起了手中的空杯子,道:“可以請問喝一杯咖啡嗎?”
小胡子愣了一下,麵帶疑惑地望向了宮庶。
而宮庶則沒有絲毫羞怯之色,神色坦然地重複著方才的要求,道:“我今晚要替六哥賣命,難道不值得喝一杯咖啡?”
“哈哈哈……”小胡子搖頭哂笑,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枚銀元來,放在了桌上,旋即轉身便走。
待他走遠後,一個穿著西服馬甲的服務生走上前來,盯著桌上的銀元,恭恭敬敬地向宮庶問道:“先生,要喝點什麼嗎?”
宮庶一臉淡定地拿起了桌上的那枚銀元,握在了手心,道:“不了,謝謝。”
說罷,他拎起琴匣,從容不迫地離開了這家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