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立政殿。
距離天子處理政事的兩儀殿和皇家藏書的弘文館都隻有一道宮門之隔,是李世民貞觀三年移至太極宮後的寢殿。
二鳳的一生摯愛,長孫皇後便是於此殿崩逝。
立政殿西堂,天子龍寢之所。
有著一紫衣女子、頭戴八鈿花釵,坐在書案前,望著案上宣紙的未乾筆墨,正蹙眉沉思。
自從徐惠因才氣入宮之後,給二鳳的感覺與其他妃嬪截然不同,她人爭寵邀媚,徐惠卻隻是終日留連於皇家文館之中,手不釋卷,更是敢於主動諫言天子,這讓二鳳在她身上看到了長孫皇後的身影。
雖未爭寵,卻是成了二鳳晚年最為喜愛的妃子。
“惠兒在看什麼,可否給朕一閱。”
李世民微笑著踏步走入,臉上顯出些許疲憊。
他下午在和宰相們議完事之後,又接連召見了一批人,皆是外邦來使。
“陛下今日這般忙碌,可是因為上元節將至。”
徐惠見李世民來了,從書案前站起,待李世民坐下之後,輕輕為其捶著肩背。
“嗯,這兩日各地藩王也要入京了。”
一年一度的上元節,天官賜福,萬邦來朝,對於天可汗李世民來說,這段時間最為忙碌,須得露麵接受這些外邦使臣的禮拜。
隨後。
李世民目光落在案上宣紙,眼眸驟然一亮。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
“嘖。”
“好詩。”
“不過,這首絕句的下闋為何缺了三字。”
“何人做作?”
機智如二鳳,從風格上來看,自是知道這詩不是徐惠所作。
“回陛下,此詩是今日我與武才人在金水河邊漫步,於一塊青石上所見,也是不知誰人留下。”
徐惠並沒有將少年郎的存在說出,因為她並不確認這青石上的殘詩是少年郎所寫,還是先於少年郎就已存在。
“宮中還有這等詩才?”
李世民臉上泛起一絲好奇,隨即道。
“著飛馬去金水河畔,將寫有詩文的青石搬來。”
話音落。
這殿外便是有著一道聲音響起:“唯。”
“惠兒,既然提及詩,朕這也有一首。”
說著,李世民便是笑著提筆。
“莫不是那首塞上行?”
“此詩確為貞觀十數年來之絕品。”
縱是深宮中的徐惠,都是已經知道了塞上行的存在,隻是並不知道誰寫的。
不過,隨著二鳳筆墨一字一字落下,徐惠神色變了,因為她發現二鳳所寫的並非是塞上行那般氣吞萬裡如虎的豪邁之作。
“慈烏失其母,啞啞吐哀音。晝夜不飛去,經年守故林。夜夜夜半啼,聞者……應是母慈重,使爾悲不任。”
“應是母慈重,使爾悲不任。”
跟著二鳳的筆鋒,徐惠下意識念著,眼角已經是有著淚花漣漪,劃過臉頰,凝成珠串而落,她想起了自己早逝的母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陛下,這詩是誰作的?”
以絹帕擦去眼角淚花,徐惠既悲又讚歎,能寫出這等詩行之人,又是何等的大才。
“朕的長孫,李象。”
李世民隻要看見這詩,眼前便是浮現出李象為父受鞭,為父受罰的一幕。
“李象?”
徐惠臉色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