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若出手不狠,有的是人對他下狠手。”可彆人,未必會理會樓箋的死活。
收起藥膏,為樓箋包紮了傷口,指間拭去那趴伏在床的人眼角泛出的淚。
“寧折不彎是個好風骨,可在這京都,容不下這般有骨氣的人。他縱使要回來,要尋仇,總要壓一壓性子,磨一磨脾氣……孤不可能,如當初那般護著他……”
伸手想要碰一碰那蹙起的眉頭,指腹懸在那裡,念起對方那仇怨的目光,最終還是沒能落下。
收起眼中多餘的情緒,遊慕起身拂袖離去。
“叫青簪來照看他。”
“是。”
天際將明,樓箋在一陣晃眼的燭火中蘇醒。天還沒亮,依舊泛著陰霾,狂風停了,外界淒寥異常。
樓箋轉頭,燭火搖曳前,有一綠裙侍女,正對著光縫補著什麼。
床邊的爐火內木炭燒的很足,不僅將樓箋周身烤的暖呼呼,更將其上的小藥罐燒的咕嚕咕嚕直冒氣泡,烘出些滾燙的白色水氣。
似乎是聽到了身後的動靜,綠裙女放下手中的針線轉身,有些驚訝對方醒的這麼早,而後朝他笑了笑,拿布巾墊手,取出爐子上的藥罐,將滾燙的湯藥倒出放冷。
“既然你醒了,剛好先來喝一劑湯藥,不過你稍稍緩一下,現在還很燙。”做完這些,綠裙女繼續手上的活計。
“你手上拿著的是……”觀察了一陣,樓箋從對方手裡的布料中,看出了幾分熟悉,開口詢問。
“這個呀,你的衣服,破了些口子,我拿針線給你縫一縫。”綠裙女拿著灰色的外衫徑直起身,抬腳就要往樓箋的床邊走來。
“……等一下,你彆過來。”自己現在身處的地方,姑且稱作是自己的房間,但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一個姑娘……
樓箋有些茫然,但多年來的獨身使他下意識的排斥陌生人的靠近,撐著身體往床的內側靠。
“哦,好吧,你莫要驚慌,我隻是看你帶著傷,過來照料一二。”綠裙女有些無奈,但好在並未為難樓箋,依言站定,不再靠近了。
待情緒穩定了些,樓箋緩了緩呼吸,才詢問:“我這是……”他環顧四周。
“這是你的房間,你病了。”
轉頭落在綠裙女身上,樓箋又問:“你是誰?”
“我是青簪,東宮裡的宮女,你後背還有傷,儘量不要靠在牆上。”青簪答道。
“我不需要你照看,多謝你煮的湯藥,能不能先出去。”樓箋依舊靠在牆邊。
深更半夜,一個姑娘家待在他的房中,這並不適宜。
“可是你……”
“勞煩你離開這裡。”
見對方堅持,無法,青簪隻能放下手上的外衫走出去。
她隻是想努力幫殿下照看一下這人,免得自己總是無所事事,竟然還被趕了出來。
外界還是冷的,青簪裹緊衣袖,躲著冷氣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被趕出來了?”
轉角,遇上守夜的江涯,青簪抬眼,抿唇點了點頭。
“傻姑娘,哪有人直接守在房間看人的,去睡吧。”
“那殿下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
江涯失笑,揉了揉這姑娘的腦袋,答道:“不會,殿下很喜歡青簪。”
“那就好,我回去了,江大哥。”得了確切的答複,青簪肉眼可見的歡喜起來,像個青雀一般飛走了。
目送青簪離去,江涯唇角的笑意壓下,念起那些往事,心中總覺傷懷。
青簪的姐姐,殿下身邊的貼身侍女紫釵死的時候,青簪還小。這個有些癡傻的妹妹,一直是紫釵心中所念,將死之時,還求著殿下勞心照看。
這些年,調理的湯藥灌下去,青簪一點點長大,神誌倒是與正常人相差無幾。
隻是,青簪如今的模樣,去了的紫釵,再也無法看到。
攆走了青簪,樓箋定了定神,撩開被褥起身走向窗外。
後背的傷勢依舊痛感明顯,隻是塗了傷藥,幾分清涼壓下灼燒的痛,還算能忍受。
窗外依舊寂寥,遠處枯枝上落滿積雪,搖搖欲墜。
四角天空,逼仄到壓的人透不過氣。
忽而,一點無聲的亮光閃在天邊,又從一點炸開成四段。樓箋伸手扶著窗框仔細分辨,認出了這是風三娘的信號煙花。
這樣的形狀,應該是表明,他們已然安全。
心間一跳,樓箋仔細回想,確信自己沒有認錯,才放下心來。許是趁著清河教前來救援,他們也順勢逃了出去。
如此,他便可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