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多虧仙師道法高深。”
寒暄幾句,張顯等三人便步入房中,各分主賓坐下,自有仆童奉上香茶。
張顯看了白靜虛一眼,道:“白太傅,貧道今日貿然上門,卻是有事相求。”
“仙師但說無妨,白某竭儘所能,必不推辭。”白靜虛神色一正,沉聲開口。
張顯微微一笑,徑直說道:“皇帝陛下欲尊羅教,我有心相勸。隻是我等乃山野之人,不知陛下性情,還望太傅指點一二。”
白靜虛神色一凜,卻不急於答話,而是沉吟起來。張顯也不催促,端起案桌上的茶杯,悠然品鑒。
過有片刻,白靜虛緩緩起身,來至窗前,望著院外蒼鬆老檜,歎道:“我離京數載,與陛下接觸不多。隻是我曾聽聞老友講有一事,讓我印象頗為深刻。”
“哦?”張顯放下茶杯,神情詫然。
白靜虛大袖輕攏,語氣不急不緩,道:“承露十年,當今聖上剛剛加冠,先帝下詔,以應天書院院長為太子師。”
說完他頓了頓,轉頭看向張顯,似是想起張顯乃世外之人,不知俗世各種人物,便接著解釋道:
“應天書院是大景四大書院之一,時任院長名叫雲天化。雲天化腹有大才,隻是為人狷介,時人毀讚參半。”
張顯目光微閃,應天書院以及雲天化的大名,他倒是印象頗深。此身家道未變之前,一直夢想著能進應天書院求學,為此訪遍名師、寒窗苦學。
“我那老友素與雲天化政見不和,聽聞此詔後,連夜奔至天安,希望能揭穿雲天化的虛偽麵孔。”說道此處,白靜虛自嘲一笑,歎道:“哎,文人相輕,誰也不願承認自己的學問不如他人。”
張顯一言不發,他出身官宦之家,經逢大變後,又出世修道、熟讀道德。自是明白此中關節,政見如同道念,無關對錯,隻有成敗。
白靜虛輕咳一聲,轉回正題,道:“雲天化不知從何處得到消息,提前知曉我老友要尋他麻煩,便讓太子在城門前等候,曰:有事弟子服其勞。”
陸雲海嗤笑一聲,道:“還是你們讀書人心眼多,如此一來,你那好友怕是進退不得。”
張顯微微頷首,也認可此言。白靜虛那好友若是被太子阻擋了回去,說不得次日便滿城皆知:雲天化大門不出,隻需派遣一名弟子便能讓來犯之人落荒而逃。
想要得見雲天化,太子就是第一道阻礙。
“我那老友也頗有急智,先發製人,率先開口問太子:“敢問殿下,雲院長有何功德能背負天下重望,來做您的老師呢’”。
張顯目光一凝,此言可謂之誅心。
天地君親師,太子作為雲天化的弟子,如何能評價自己的老師呢?而且這老師還是其君父金口賜封,若答則不孝,不答則是默認。
“太子神色不改,顧盼自若,回答道:‘我聞有一桂樹,生於太山之阿。上有萬仞之高、下有不測之深;上為甘露所沾、下為淵泉所潤。當斯之時,桂樹焉知泰山之高、淵泉之深?我亦不知吾師功德有無也’”
張顯神情一動,心中卻是暗暗吃驚。若是此言非是有人提前授意,這位太子倒是頗有巧思急智。
白靜虛喟然一歎,神色莫名,接著道:“此番回答,讓我那老友呐呐難言,當天便出得城去,隱居山野直至老死。整理老友遺物時,我看見他留下了一段評語。”
張顯神情一肅,目光投向白靜虛麵龐。
白靜虛眼神飄渺,緩緩開口,道:“其智近妖,汪汪如萬頃之波,澄之不清,擾之不濁,其城府之深廣,不可測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