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身穿青色窄袖長襟錦袍,腰扣青銅鸞首,腳踏黑麵皂靴,手握精鐵長刀的漢子正圍住一人,似有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之意。
那人卻毫不在意,端坐不動,舉杯飲下一口美酒,瞥了眼周圍幾人,笑道:“幾位怕是喝多了,看來要醒醒酒了。”
其中一人收起長刀,似勝券在握,哈哈大笑,道:“趙顏春,你今日怕是在劫難逃,還是老實跟我回青鴛衛麵見都尉吧。”
堂中眾多客人聞言,俱都色變。青鴛衛乃陳國國君直屬親衛,其首領由國君親信武官擔任,隻聽命於國君一人,專司巡察緝捕。
此輩往往仰仗國君寵信,不依律法隨意抓人,大小官員俱是怨聲載道。哪怕英鞮山地處偏僻邊疆,多江湖草莽,卻也知曉青鴛衛之凶名。
趙顏春搖頭歎息一聲,也不再爭辯,將手中酒杯“啪”的一聲擲於地下,喝道:“吳真,你也未免太過心急了,本來我是不想動手殺你的。“
這句話出口後,店內氣氛為之一變。眾人不曾想竟至如此地步,大庭廣眾之下,此人開口便是欲殺青鴛衛,也不知是大放厥詞還是真有本事。
心思靈敏之輩,已然覺得此事絕難善了,悄悄起身便欲離開此地。
吳真聞言大怒,他一腳踢翻麵前木桌,身旁幾名大漢亦是拔刀相向,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後院卻傳來製止之聲:
“諸位,且莫動手。”
幾人尋聲看去,來人年約四旬,身形清瘦,戴一頂老舊四方巾,穿一襲已經洗得發白的青色布袍,雙眼幽深,像個鄉下教書先生。
小二連忙迎了上去,正欲開口,那人卻抬手止住,自顧自走上前去。
就在這人出現之時,張顯卻是神色一動,但他並未多言,隻是靜待下文。
那人稍一拱手,道:“敝人江長空,忝為客棧掌櫃。幾位恐怕多有誤會,還請勿要動手。”
吳真看他一眼,玩味道:“青鴛衛的事你也敢管,莫非你是此人同夥?“
趙顏春看了眼江長空,拱手謝道:“江掌櫃,此事因我而起,卻不料拖累於你,實乃我之過也。”
此時,江長空卻瞥見趙顏春手腕處的一條白玉手鏈,雙眸微微一縮,隨即陷入沉默,似在懊惱剛才所做所言。
見狀,吳真誌得意滿,轉頭再對四下森森一笑,道:“還有誰敢插手青鴛衛之事?”
店內剩餘幾人心頭發寒,隻覺似被一條毒蛇盯上,一股涼意從尾椎升起,一路向上,最終在後腦處炸開,頭皮發麻,隨即紛紛低頭做鳥獸散去。
吳真正欲出手,江長空卻又開口道:“吳大人,在下與周斂周都尉頗有往來,還請通融一二,必有厚謝。”
“什麼周都尉,可管不到老子頭上?”
青鴛衛設有‘一府三司十二尉’,都尉之間互不統攜,三司主管問訓收押,均由大都督府直接統領。
話音一落,吳真猛然拔刀,直直劈向江長空。刀光如霹靂,刀勢似飛龍,磅礴巨力卻無一絲一毫外泄,顯然是一位好手。
趙顏春心頭微驚,儘管有所防備,但如此距離,他亦是難以出手相助,隻能眼睜睜看著長刀劈向江長空麵門。
就在此刻,江長空竟以右手兩指夾住長刀,任其刀身的寒光凜冽,不能再進分毫。
兩指一抖,百煉寶刀便應聲而斷,吳真來不及多做反應,斷掉的刀尖已插在他心口。
吳真臉上駭懼難止,口中‘嗬嗬’兩聲,再難握住手中長刀,氣絕而亡。
隨行幾名青鴛衛麵麵相覷,一動也不敢動地站在原地,身子僵硬,腦海中一片空白。
江長空輕輕一歎,道:“何苦來哉。”不待剩下幾位青鴛衛多做反應,寒光呼嘯間,咽喉處已是有血絲濺出。
趙顏春由驚轉喜,鄭重一禮,道:“在下見識粗鄙,竟不知高人已在眼前,還請恕罪。”
江長空不賴言辭,止住話頭,徑直問道:“你手上這串白玉手鏈從何而來?”
趙顏春微微一楞,正欲開口。江長空卻是抬手製止,四下觀望一陣,道:“此地不宜久留,隨我來。”
沉吟一二,趙顏春下定決心,正欲隨其而去,卻聽見二樓有人朗聲吟道:
“照體長空空不空,靈鑒涵天容萬物。長空道友,彆來無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