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夜輪轉,烏兔相接,眨眼間已是過了三載歲月。
張顯端坐榻上,眼簾低垂,口鼻一吐一吸,可見一絲一縷的精氣從麵前擺置的靈石上飄出,再被他納入體內煉化。
他按照‘指玄篇’上所載的運轉法門,將這些精氣儘數煉化吞吸,雖說《參同契五類秘要》也是妙道玄功,但張顯如今之功果,哪怕借助過那枚神珠不斷推演,依舊留有諸多缺漏之處。
此刻,張顯正沉浸在漫長的補漏糾錯之中,麵前靈石早已耗費數百枚,早先高治源送來的五百之數,如今已不足一半。
大約六個時辰之後,最後一絲精氣被他呼入口鼻,頂上氤氳震動,竅關上下交合,內外毫光一閃,他張嘴一哈,便噴出一道淤穢之氣。
他反觀內視,發現這周身氣脈已是隱有熒光熹熹,映有玉色,氣海丹田混如雞子,似虛還實,隱隱有一道道白光閃現,正是‘神氣滿室,莫之能失,守禦固密,瘀絕奸邪’之象也。
按‘指玄篇’所言,此刻他方才真正跨入了靈真中期之境,以往諸多錯漏均是得到回補,再無疏漏了。
他起身動了動手腳,發覺自家比之先前稍稍所有不同,不僅法力調運如臂指使,連一身筋骨都強了數籌。
想了一想,他從袖囊中取了一把法劍出來,掐起法訣,令其飛在空中,再往自己手臂上一斬。
隻聽一聲悶響,他感覺手臂微微一麻,捋袖抬至眼前一看,發現隻是皮膚上留下一道紅印,幾息過後又消散不見,竟是分毫不傷。
張顯心中微訝,想了一想卻又是恍然,所謂‘得其一,萬事畢,乾坤合德,體函萬化,用徹太虛‘,即是其體則一,用二則三也。
如今大行其道的氣道法門乃是以二推一之法,玄功先行,肉身自會合和其道,達到乾坤自成之境,而‘指玄篇’求得是性命雙修,煉形煉神,從一開始便是設位陰陽,存神養身,直指大道根源。
張顯眼中微泛喜色,這法劍雖說隻是一把尋常法器,但也是經過了精心煉製的,三載之前,若是他不借助寶衣護身,運法斬來雖說傷不了性命,卻也定能見血,絕不會如此有痕無傷。
他目光閃了閃,起身來回踱步,又抓住此劍劍柄對著自己手臂連斬數次,都是斬之不動。
隨後他棄了這把法劍,駢指而起,催動金火劍氣斬出,一道金芒閃過,他手臂之上頓時破開一道傷口,殷紅鮮血立時流出,但傷口卻並不如何深。
見是如此,他長長吐了一口氣,玄功轉運間,丹田之中噴出一道靈氣,往那傷勢處一走,隻片刻間便完好如初。
張顯心有所悟,這冊‘指玄篇’講究的是持中守一,不像氣道玄功那般養護元神,脫殼羽化,亦非煉體法門尋求肉身成聖,而是形與神並舉,性與命同行。倘若如今他是金丹修為,恐怕是靈器亦是傷不了他。
隨著他修為日增,身軀也會日益堅固,同境之中,單憑法寶已是對他產生不了多少威脅,至於境界低微之人手持上乘法寶,恐怕連法寶十分之一二的威能都發揮不出,這樣一來,他隻需磨練境界,便可無懼於世人。
不過他也知道,任何法門都是靠人來用,他如今在肉身之道上領先他人,但若有人修持氣道又兼修煉體,自家便再無優勢,歸根到底,唯有提升道行方是最要緊之事。
他正思索間,忽聞外間有金嘯之聲,顯然是有符書傳至,被島上陣法攔截了下來。起身走出洞室,隻見天邊有枚紫色閃閃的短劍盤旋,困於陣法,一陣左右翻飛。
張顯開了禁陣,招來飛劍,抬眼觀去,原來是刑賞閣奉山門法諭,言說北地有妖獸聚集,恐生禍患,便指派了門中十名真傳及五十名內門弟子前去絞之,這十位真傳弟子之中,赫然正有他的名諱。
道樸宗自有定規,各洞諸府之弟子,靈真境以下者皆可安心修持,除開些許雜事外,不用領取山門指派的各項任務,但一旦修至靈真境,山門便會不定期分派任務,各弟子依次輪流接取,且不容違逆。
畢竟山門培養弟子,需要耗費諸多外物,而修士突破靈真境後,自是有了一番手段,令其等外出完成各項任務,既可曆練一番,也能為山門補充不少修道外物來。
他想了一想,便駕其祥雲,直往刑賞閣而去。此地前不久他方才來過一次,也算得上是熟門熟路,一路穿廊過院,直奔大殿而去。
待他來至殿中,發現早已聚集了數十名修士,多是靈真境初期修為,看其袍服,應是內門普通弟子,並無一位真傳,至於角落幾名開光期修士,想來應是各真傳家中仆役,來此應卯了。
眾人見得張顯腰間玉佩,紛紛側目讓道,殿中一名中年模樣的值事道人連忙上前,將他引至偏殿,拱手道:“這位師兄,小道姓聞,忝為此地指事,敢問師兄來此可為北地降妖一事?”
張顯笑道:“原來是聞執事當麵,貧道張顯,正是為此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