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婆子這才慢慢回過神來,掙紮著站起身來,聲音沙啞地說道:“對......我得好好送送我家鐵錘一程......”
“可不能讓他再渾身臟著,到那邊去......”
呂氏先前提進屋的水,已經有些溫了,早沒了之前的熱度。
可如今的鐵錘......又哪裡還需要用熱水,給他擦洗身子?
婆媳倆人渾渾噩噩地在一眾鄉親們的幫助下,終於把鐵錘的身上收拾乾淨。
這才想到家裡現如今,就連主持鐵錘後事的成年男丁都沒有。
“娘......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總要把弟妹和良才也都叫回來,一起幫忙吧?”
呂氏眸光沉沉地盯著婆婆,見她什麼都安排到了,就是不提讓王春兒回家的事,不由得開口提醒道。
盧婆子張了張嘴,思索片刻後才終於沉聲說道。
“你弟妹回來能乾什麼?死得又不是她男人......”
“她跟良才兩人在顧宅乾活,一天還能有十幾文錢拿回來。”
雖然王春兒沒有提良才能在顧宅拿多少月例,可想來就算是沒有十文錢一天,好歹一天總能拿到五六文錢吧!
有這樣一大筆進項,家裡的活計全都不用他們母子插手了。
再加上良才晚上拿回來的剩菜,他們一天怎麼也能有二十文的進賬。
真把人叫回來了,她可不認為那位顧娘子是個好的,還能照樣發月例給他們倆。
呂氏的手指死死地握成拳,掐進掌心好半天沒發出半點聲音。
說到底......還是弟妹有本事,能拿銀錢回家,還能帶肉菜回來,給大夥改善生活。
終究是她和鐵錘沒用,哪怕她生了一堆孩子,是這個家的大功臣,也還是抵不過弟妹母子倆給家裡帶來的這些好處。
“你也不想想,她以後拿回來的銀錢,都花用在誰的身上?”
“還不是你跟你家那五個孩子嗎?”
盧婆子知道呂氏的心裡難受,她這個當娘的,難道就不難過了?
總歸日子還是要繼續往前看,不能因為一個鐵錘,就要斷了家裡的財路和以後的生計。
呂氏兩眼紅腫,目光呆滯地投向聽到消息,從田裡匆匆趕回來的五個孩子們身上。
老大已經快要十五歲了,正到了該給他攢銀子,說親的年紀。
不然她也不至於會一次次地跟弟妹提起,讓鐵錘去顧宅乾活的事情。
此時他的目肖定格在父親那蓋著布巾的臉上,眸光中滿是愕然和不可置信。
他那還有些稚嫩的臉上,寫滿了痛苦與難受,呆呆地站在不遠處,努力的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老大......你們爹他......不在了!”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住,五個孩子的臉上,都透著驚恐和哀傷。
這幾天他們在村子裡四處轉悠,看到一些人家裡辦起了喪事。
哪怕是最小的兩個孩子,此刻也明白了死亡究竟意味著什麼。
明明他們的爹爹,從東峽山回來的時候,還沒有傷得多麼嚴重。
比起斷掉一條手臂的餘成華來說,他們老爹身上的那點傷,真有些不值一提了。
可就是這樣......
這突來的變故卻發生在了他們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