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洪府的方向。
轉過兩個街角,隨著周遭安靜下來,他們聽到了遠處偏巷裡傳來飄搖歌聲。
“日暮天色愁,挽歌出重樓;
誰家白鶴車,送君入幽遊。”
歌聲溫柔哀婉,隨風煙散。
走到巷口,洪範偏頭看去,因距離尚遠看不真切,隻是見到一片紅色燈籠在昏暗中因風搖曳。
“那邊是煙柳巷,都是些歌女勾欄的營生。”
洪福隨口解釋道。
“星君靈車還在的時候,她們是不配出聲的。”
洪範點點頭,腳步不停。
在他聽來,這些歌女自發的淒婉送行歌聲,卻比剛剛各家子弟們的哀哭來得更加真摯些。
······
洪府的白事宴在酉時正開始(傍晚六點)。
在大夫人的布置下,府苑與平日已完全不同。
換下房頂的每一片殘瓦,將庭柱擺設都擦得一塵不染。
一張張新打過蠟的圓桌和木椅被妥善安放在幾進院子,再被周圍廊簷下的素色燈籠遍照,便現出重重輝煌。
種種華美精致,隻為讓人一眼便知洪家在金海的體麵。
當洪範與洪福抵達時,客人們已經將外頭的位置占滿了一半。
院子裡人聲鼎沸,不少人吃得滿嘴流油,渾然看不出下午出殯時的悲意。
洪範絲毫不覺得意外。
陶潛關於白事的詩歌,他小時就熟悉。
【向來相送人,各自還其家。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洪範放眼掃去,見不少洪家子弟看著克製,渾身卻不免有幾分意氣飛揚。
很快,他就從零星入耳的對話中了然緣由。
金海城內統共三位先天級彆的高手。
為首的驚沙星君一去,金海第一的名號就落到洪家族長洪堅的身上——這位洪堅,正是洪範魂穿之人的生父。
【這人心思量,換個世界也是一樣……】
洪範無聲哂道。
酒席分成裡外兩部分。
裡頭的大約二十幾桌擺在第二進的正堂,招待的是真正的貴客。
而外頭的大幾十桌則是沒有排定座次的流水席。
洪範洪福二人挑了張多是外人的桌子坐下,和同桌之人拱手招呼後,便也大快朵頤起來。
雖是次一等的席麵,但桌上壘起的十幾盤菜卻很紮實。
白切雞、老鴨湯、牛羊肉……
甚至還有兩盤淡水魚蝦。
之前劉嬸用織錦頭巾換來的葷腥也就是飽腹,哪裡能比得上今日的豐盛?
最近三日每日隻能吃個半飽的洪範也不矜持,甩開膀子就大吃起來。
不過饕餮之餘,他還一直留了幾分注意力在正堂方向。
自從晚宴開席,那邊就一直有貴客往來不休。
隻是啃下一隻雞腿的功夫,洪範便又見到洪府的求大管家半低著頭,領著幾位身著官服的貴人以及隨行女眷進來。
而正堂門口,一位身著盛裝、頭戴金釵的雍容婦人正在一位高大青年陪同下,快步出迎。
一抹不受控製的恨意當即在洪範心中揚起。
他立刻知道,那婦人便是自己當前窘境的始作俑者。
洪堅的正妻,洪府大夫人。
而她身旁那位老成英武的國字臉青年,則是洪範名義上的兄長、洪家長房嫡長——洪勝。
PS:大家看書的時候破折號(——)中間有沒有一個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