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座院可不是打秋風的地方!”
“求管家說得也有道理。”
洪範點點頭。
“但我那九十兩未到手的月例,如果不是被人借了,難不成是求管家中飽私囊了?”
這誅心之言一出,是要把台麵下的事擺上來明說了。
求德臉色一沉,瞥了坐在明堂角落的賬房一眼,示意趕緊出去。
待人走後,他才仔細關了房門,回身說話。
“範少爺,月例的事情,不止我一人的手尾,這事咱們都搬不上台麵!”
此時屋內隻兩人,求德便放開了言語。
“範少爺也不必作苦主之勢壓我。”
“求某人這邊是談不上光明正大,但是本該公平分配的推宮丸,範少爺每月都不會拿到下品,讓族裡子弟們知道了,難道就沒有非議麼?”
“往者不可追,範少爺不如高抬貴手,與人方便與己方便!”
求德一番話說完,便毫不退讓地與洪範對視。
但後者不接口,隻漸漸斂了笑容。
暗室之內,洪範抬起雙手——皮膚白皙,但手掌和拳峰全是厚實老繭。
“高抬貴手?”
他輕聲問道。
“求管家,此手可貴?”
求德一時沉默。
洪範收回手,繼續說道:“推宮丸品質有好有差,我當然知道。”
“但從大數上說,每人分到的丹藥平均都該是中品,哪裡還需要用月例來換?”
“如果這兩年我得的每一顆推宮丸都是上品,今日也絕不會過來了。”
洪範搖頭道,目光落回求德臉上。
“求管家是大夫人的心腹,應該知道我這兩年過的是什麼日子。”
“如今您又見了我這雙手,再料想下這貫通境我是如何用血汗換來,想必不難。”
“兩年半光陰蹉跎,俱往矣,就罷了……”
“但如今,我隻爭朝夕!”
這番話洪範說得雲淡風輕。
但求德卻真的從中聽出了頭角崢嶸。
老實說,如果九十兩都是他一人拿了,現在還了就還了。
但要讓吝嗇鬼求德替其他人填坑,這如何使得?
難不成你洪範還能像對付蔣有德一樣,尋個由頭和族中管家火並?
“範少爺還是請回吧。”
求德噎了片刻,最後還是硬起臉色。
“真要把事鬨大,求某一介家仆,不比範少爺前途廣大,無非就是損些臉麵罷了。”
“此事休要再提!”
他說完上前將院門打開,伸手送客。
洪範沒有發作,隻是深深了望了求德一眼,略一拱手便大步出門。
他本來也沒把這事想得那麼容易。
前世有句俗話,說天下有兩種事最難。
第一是把自己的思想放入彆人的腦袋,第二是把彆人的錢放入自己的口袋。
掏錢從來不易,何況掏的還是求德這種吝嗇鬼的口袋?
與蔣有德一戰確實為洪範帶來了一些名聲,震懾了一些宵小。
但要正本清源、溯及過往,還遠遠不夠。
謀上者須有肚量,謀下者得顯手段。
求德這般硬氣,無非是把他當成了初出茅廬、缺乏手段的小兒,因此算不清利弊。
但沒關係。
這利弊洪範很快會幫他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