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四日深夜,洪範等人抵達金海城。
往日的這個時辰城內早已宵禁,城門也不得通行。
但會獵隊伍中是各大家族年輕一代的菁華人物,自然能特事特辦。
沿著安寧大街,三百人攜近百具屍首各自分流歸家。
黑魆的城市燈火漸次點亮,無形的風暴蔓延。
洪府,常年不用的正門難得大開,洪勝第一時間去了族長書房。
洪範打發湯大個回朝日院,親自將兩匹馬送回馬廄。
他先是喂了賓利,又將對新環境略有過敏的紅旗關入烈馬專用的獨立馬欄。
長時間戴著鐵索,食虎獸身上多處挫出傷痕,都被新主人一一上藥包紮。
了了馬事,洪範徑直回了朝日院。
院門虛掩著,想必是為他留的。
寬敞的院子無人,一如離開時那般整潔。
幾間房內都有燈火,尤其是洪範的套間照得通明。
大約是新來的兩位丫鬟在燒爐備水之類。
他大步入院,經過偏廂門前時,正聽到裡頭話音。
“你老實和我說,少爺有沒有受傷?”
這是洪範第一次聽到劉嬸用質問的語氣說話。
他放慢步子。
“少爺交代了,讓我彆跟你多嘴。”
湯大個明顯左右為難,弱氣道。
“你,伱真是要氣死我……”
劉嬸回道,人影在窗上移動,應該是在給湯大個清理傷勢。
隔著門傳出刻意壓著的痛呼。
“痛了就叫,在我這你還充好漢。”
劉嬸嘲道。
“你叫出來我還能看不起你?”
這時湯大個得意地笑了起來。
“我怎麼不是好漢?下午我還親手劈死一個沙匪!”
“就用外麵那把柴刀……”
話說一半,他陡然住了口。
片刻後才有劉嬸低落的話語傳出。
“你都傷成這樣,還得意什麼?”
“少爺練武拚殺,我心痛得不行,但那是沒法子。”
“主家的子弟不這樣,在族裡就立不住臉麵……”
“你個奴幾輩的傻大個,趕著裝什麼樣子?”
她說到最後,竟哽咽起來。
門外洪範收回了打算敲門的手,瞥了眼門階處靠著的柴刀。
刀鋒雪亮,唯有血跡乾涸處像是塗了一層鏽。
回到屋內,洪範在桃紅柳綠的服侍下洗了身子,又給傷口換了繃帶。
剛剛穿上衣服,就聽到劉嬸進來,眼眶還紅著,說是大管家求德到了。
後者此來是為傳話——族內幾位老爺請洪範過去。
······
當洪勝彙報完諸事、走出族長書房時,月亮正上到天中。
剛剛洪堅以先天炎流勁替他推血過宮,打通了被七星指凝滯的經脈。
傷勢已無大礙,但洪勝的心頭依然積鬱。
他沿著連廊行走,穿過院門時見到求德帶著一人過來。
正是洪範。
洪勝強撐起笑容,本能駐步關懷道。
“二弟傷勢如何?”
話語出口,他心中反而尷尬。
兩人是同列歸來,這一問卻拖到現在才發,怎麼想也不合時宜。
但洪範恍若未覺,笑道:“一點皮肉傷,剛剛換了藥,不礙事。”
洪勝見狀也欲來笑,可看著庶弟俊朗過人的麵龐,不由就想起了放榜日那句“曾許人間第一流”後山呼海嘯般的喝彩,以及昔日沙海中馬驚沙統治級的戰力。
明明武道天賦平平,連白露丹藥力都無法儘數發揮,怎麼偏偏在沙世界上的悟性如此驚人?
念頭電轉,他的笑容莫名冷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