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三,正午。
暖日高懸。
微風觸膚雖涼,骨子裡卻和煦了許多。
朝日院的六角亭裡,擺了十幾盤葷素菜肴,熱氣騰騰、香味撲鼻。
其中幾盤蔬菜是劉嬸炒的,剩下的則是族裡廚房送的。
桌邊坐了五人——除了洪範這個主人,還有洪赦、洪烈,以及崔、高兩位大少。
“金風樓裡那三家的來意,在城裡都傳開了。”
崔玉堂說道,夾了片豬耳,嚼得沙沙作響。
“前日他們連著拜謁了城守府和掌武院,而且都是三家一同行動。”
“我聽我二叔說,很多小宗小姓都惴惴不安。”
他咽下豬耳,表情略有憂慮。
“這也難免。”
高俊俠頷首道。
“同光宮家是涼州西數得上的大族了,光他一家就有兩位高級彆先天,比我們金海一城還強些。”
在金海二代圈子裡,洪範與李遲鄭三家關係一般,反倒是高俊俠與崔玉堂二人對他心服口服、俯首帖耳,儼然一副綁上了戰車的樣子。
而隨著洪範在族中位置水漲船高,雙方家族的關係也因此越發親密。
“玉泉權家的浮屠勁也是好大名頭,代代都出悍將……”
高俊俠繼續說道。
“說實話,咱們金海三姓去比,確實稍稍遜色。”
他與洪範相處已久,知道後者性子,所以直言不諱。
“盧家倒是相對弱些,但至少也是先天領銜、豪強根底。”
“現在他們一副占著道理不依不饒的樣子,不說彆人,我門中幾位長老都有些動搖。”
他說的“門中”指的是漩渦門。
其掌門葛天狼天人交感修為,光貫通境弟子就有一十三位。
“你們不必太過慮。”
洪範自飲一杯,笑道。
“三家為財而來,此事再怎麼折騰,也不過是利益糾紛的範疇。”
“現在他們鑼鼓喧天,又是找城守府遞聯名信,又是請公孫武監仲裁,無非是玩些極限施壓的手段罷了。”
“你們就想著,三家想要的攏共就三萬兩,如果本錢投入得太多,豈不是竹籃打水白忙活?”
聽他如是寬慰,幾人稍一辨析,立時安心不少。
“對了,我聽說昨日金風樓還鬨出了些事端?”
洪範勸了一輪酒,又問道。
“是李家先攪起來的。”
高俊俠回道。
“李家三房的老大李茂才在我家樓裡飲樂,期間說起了討錢這事,言語不太恭敬,正被權盧兩家的幾位聽到,就鬨起來了。”
“兩邊都是年輕人,又身負武道,上火了就到院子裡動手,結果李茂才臉都被打腫了!”
“不過我聽說後來洪平也去了?”
洪範皺眉發問。
“李家的事,怎麼扯到他的?”
這回開口的是洪赦。
“李茂才、遲家老二和洪平那小子一貫是勾肩搭背、鬥鷹走狗的,鐵得很。”
他歎了口氣。
“而且洪平年前到了貫通境,年後就進了朱衣騎。”
“大夫人原本不願意,想讓他去州府跟著我爹,正好有娘家人照顧。”
“可那小子口口聲聲兩位兄長都在朱衣騎,自己也在台山裡砍過沙匪,決計不肯當“逃兵”。”
“最後麼,他便來了第二隊,就在我手下。”
洪赦說到這,伸手按了按眉心。
按照朱衣騎的老規矩,他作為第二隊隊正顯然是負責帶洪平的那一位——就像當初的洪烈與洪範一樣。
但洪平這種跋扈小子,哪有那麼好管?
“昨日李茂才挨了打,就來找洪平出頭。”
“依他的渾性子,自然是大包大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