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笑聲漸止,他又看向眾人。
“我李鶴鳴二十四歲入先天,二十七歲先天三合。”
“李家沒有給我最好的功法和資源,但在二十七歲前,我憑借如意勁與無形氣劍打遍西涼同儕,未遇敵手!”
“我不差,我絕不差……”
李鶴鳴狀若瘋癲地呢喃道,踉蹌前行數步,望向洪範。
“縱觀天下,我亦堪稱才華橫溢,配得上劍鳴鶴唳的稱號!”
“洪範,你說是不是?”
洪範聞言,負起雙手,不理會他。
李鶴鳴愣了片刻,抿緊染血的嘴唇,顫抖著又看向洪堅。
“我推導如意勁不成,你卻將炎流功帶至六合,不一定是我沒用。”
“譬如功法基礎不同,有的根基歪斜,天然沒有前路……”
李鶴鳴嘴角不住溢血,淚水沿臉頰淌下。
但他恍若未覺,隻是急切言語。
“對了,對了,還有氣運!”
“祭練經彆的萬種可能,我試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亦或不成,你則一次便可能成了!”
“這不能代表我不如你。”
“堅哥兒,你說是不是?”
洪堅一時沒有回話。
他望著李鶴鳴。
他看到他的淚水與血混雜,一滴滴落在沙土上。
於是,洪堅終於淺淺點頭。
李鶴鳴見狀,眼裡立時又有了些光彩,像得了糖果的孩子般轉身蹣跚而行。
“就是這樣。”
“是的,就是這樣。”
“不是我不如人。”
“命數已定,人難勝天,不是我不如人……”
他以虛弱的氣聲喋喋不休,跌撞到演武場邊,留下一道鮮紅刺目的血跡。
就像死在過去、久未下葬的火。
十幾步後,李鶴鳴連站立的力氣都失去了。
他大口地喘息著,靠坐在一棵槐樹下。
月光被枝葉肢解,在李鶴鳴身上散作片片牙白,與破損的玄黑衣袂拚貼,仿佛鳴鶴翼上的羽。
洪範投過視線,不經意間正與將死之人相接。
“洪範,現在的你,就像那時的我。”
李鶴鳴輕聲說道,艱難幾如嗚咽。
他伸手探入衣襟,按在肝腸處。
“正是那時、那樣的我,咬著這幾十年始終不放,讓我難得一夜安寢!”
他緩緩說道。
每個字好似一縷出了就再回不來的氣,曆經牙關消磨方才吐出。
“嗬,此生誰能知我?
惟願不曾列天驕,
不曾上三榜!”
當眾說出這句話,李鶴鳴結成一團的眉峰緩緩鬆開,如同解了重負。
他拔出腰間青年時受父親所賜、至今保養如新的佩劍。
橫劍置膝,以指叩擊,鏗然成拍。
輕柔而飄忽的歌聲在演武場中響起。
“須臾之有,永恒之失;”
“人生逆旅,至死方歸……”
歌聲僅僅響了四句,眾人便聽錚然一聲,卻是劍身被生生擊斷。
洪堅終於忍不住投眼過去,恰見到曾經的老友雙目微瞑,落下最後一滴淚。
夜空寥廓,春風習習。
金海城的劍鳴鶴唳,在此刻隨風而去,成為過往。
老一輩人心緒皆亂,難抑塊壘。
唯有洪範上前簡單整理了逝者淩亂的衣衫與儀容,將其按在衣內的手取出。
然後,他發現李鶴鳴五指間還緊握著一張老化泛黃、被血浸濕小半的紙。
洪範展開一看,竟是正和二年第七期天驕榜的抄錄。
【天驕榜第七十六:“劍鳴鶴唳”李鶴鳴,涼州金海城人士,修習《如意勁》……】
字跡鐵畫銀鉤、朝氣蓬勃。
好似一柄新磨之劍。
PS:最近寫得比較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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