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娘這家是掌不成了,兒女們也教養不得了,搬去後宅深處後,便鮮少再在人前現身。
是以而今府裡主持中饋的,是四姑娘祁茉的生母崔姨娘。
至於母親,雖然還擔著夫人的名頭,但若是不提,府裡怕是已無人記得她了。
太微也直到她臨終之際,才得以見上她一麵。
早前是家中長輩不許她見母親,後來則是母親自己不許她去見。
久而久之,太微連她的長相也記不大清楚了。
她腦海裡隻有一張模糊的婦人麵龐,很年輕,似乎是鵝蛋臉,大眼睛,可鼻子嘴巴是什麼模樣,她全忘光了。
她隻清清楚楚地記得,母親是建陽四年的冬天去世的。
而今,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花香,正是春去夏來之時,距離冬天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這般想著,太微忽然躺不住了。
她一邊吸氣一邊從床上坐了起來,撩開雨過天青色的帳子,向外揚聲喊道:“碧珠!”
碧珠拖拖拉拉的,過了半響才從外頭走進來:“姑娘怎麼還未歇下?”
聲音裡滿是不情願,麵上也不掩飾地帶出兩分來。
太微看著,不覺樂了。
她記得自己年少時因為不受寵愛、無人庇護,而時時矮人一等,但碧珠待她一貫是這樣的麼?她竟記不清了。看著碧珠臉上的敷衍和不耐,她突然問道:“碧珠,你今年多大了?”
碧珠猝不及防,怔愣著回答道:“十八了。”
太微笑了起來:“看來是我不好,不知不覺竟將你留到了這個歲數。”
碧珠臉一紅,未出閣的姑娘突然之間同自己說起這樣的話,實在是又古怪又羞人。
她麵上的不耐煩倏忽之間便被熱騰騰的紅雲給燒了個乾乾淨淨。
“終身大事可是頂重要的。”太微軟言軟語,慢條斯理地說道,“我記得丁媽媽的娘家侄兒就很不錯,生得歪瓜裂棗與眾不同不說,年紀輕輕的就已經克死了三房妻室,可見他自己是個要長命百歲的,來日前途不可限量呀……”
丁媽媽是太微房裡的管事媽媽,她的侄兒生得是什麼模樣,碧珠就是沒見過也聽說過。
這會太微一提,碧珠的臉便白了。
方才羞答答的紅暈消失得一點不見。
話說到這,碧珠再蠢也明白過來了。
五姑娘這不是想為自己配人,而是在敲打自己。
她再不得寵,再在老夫人跟前沒臉,那也是靖寧伯府的姑娘,是主子。
隻要她有心想要拿捏自己,那就能同捏隻螞蟻一樣輕而易舉。
碧珠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這時候,太微話鋒一轉笑著道:“我方才仔細想了想,我這邊上恐怕還是得有個人才成,夜裡斟茶倒水的,總缺不了人是不是?”
碧珠心神不寧的,硬生生從僵硬的麵皮上擠出了個笑容:“姑娘說的是,原是我想的不周到,您身上有傷,夜裡身邊怎麼能沒有人呢。”
太微一臉欣慰地連連點頭,然後命她熄燈。
等到室內光線昏暗下來後,太微趴在床上,聲音低低地問道:“你可知道,都有誰瞧見了我推四姐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