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陽帝那樣的人,心思莫測,行事也莫測。
父親與虎謀皮,可能長久?
太微沉默著,暗歎了一口氣。
不能長久又怎樣。父親當年在建陽帝腳下伏首磕頭賣了乖,而今再想退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一日為諂臣,便終生都是諂臣。
太微琢磨著,還是得想了法子離開靖寧伯府才是。
但這一回,她要帶上母親和小七,恐怕並不容易。再者,要讓小七拋下白姨娘離開,隻怕也難成功。
說到底,白姨娘是小七的生母。
小七同她再親近,也親近不過小七和白姨娘。母女二人,生來血脈相連,若無深仇大恨如何割舍?更彆說白姨娘性子綿軟,待小七細心妥帖至極,從不說一句重話。此等境況下,小七哪裡會舍得拋棄生母。
但白姨娘……
太微默念著“白姨娘”三字,心頭滋味萬分複雜。
她能明白白姨娘當年的做法,卻始終無法原諒。
白姨娘對她而言,堪稱半個母親。縱然不能時刻護她周全,但私下對她也是處處關切。噓寒問暖,事事在意。白姨娘今日給小七做了鞋,回頭便也一定會給她一雙。小七有的,從來也沒有落了她。
對此,太微感激不儘。
可白姨娘的軟弱無能,又是那樣的可怕。
她的怯懦,比刀子還鋒利,比鶴頂紅還要劇毒。
她的自以為是,是能夠殺人的兵器。
她的好心好意,若用錯了時候和地方,其間裹挾而來的烈焰幾乎能將人焚燒殆儘萬劫不複。
太微是真的怕了她了。
這一刻,太微腰背挺得筆直,眼神卻是迷惘的。
耳邊傳來的說話聲似乎也因此變得虛無縹緲起來。
但霍臨春的聲音還是最易辨認。
他說話時,口氣輕柔,尾音卻總是往下微微一沉。
須臾,眾人寒暄過後,霍臨春也跟著他們一道進了二門。他是太監,自然絲毫不需避忌。
他一麵前行,一麵信口誇讚起祁家的景致。這處甚美,那處絕妙,仿佛靖寧伯府裡的一根草也生得比彆處要綠上十分。
太微尾隨在後,越聽越覺得這人同自己親爹怕是有著幾分相似。
一樣的信口胡說,舌燦蓮花。
由此可見,建陽帝的喜好也是專一得很。
誰會拍他馬屁,他就器重誰。
忽然,霍臨春話鋒一轉,不知是不是實在沒東西可誇,轉頭對祁遠章道:“靖寧伯好福氣呀。”他輕笑著,“有這麼一群如花似玉的千金,實在令人豔羨。”
祁遠章哈哈大笑:“哪裡哪裡,您謬讚了。不過是隨了我,委實稱不上什麼如花似玉。”
太微在後頭聽得直想翻白眼。
奈何這對話的二人毫無知覺,我來你往,胡說八道,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