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亡國後,自己還能苟活。
然則夏王長劍一揚,一下便砍掉了他的腦袋。
那鮮血,滾燙滾燙地濺落在鏡麵地磚上,很快便冷卻凝固,成了一灘不易清潔的汙漬。
沒有人,為他傷心難過。
襄國子民們悸哭不止,傷心欲絕,哭的乃是襄國,乃是先祖英靈。
多少人,都在心頭反複拷問自己,若是當年即位的不是嘉南帝,而是其弟信陵王,這天下會不會還是襄國的?
可事已至此,誰也沒有答案了。
隻有那一批不死心的人,言稱襄國故土在,襄國便在。
這群人,被稱為“複國軍”。
他們勢要弑夏王,奪天下,複襄國。
他們一人在,便有一人追隨信陵王。
但是,幾年過去,已經很久沒有人見過信陵王。
有人說他還活著,但也有人說他早就已經死在了建陽帝殺入皇城的那一天。嘉南帝下跪投降,徹底斷了那些襄國兵將們的後路。
他們都說,領兵的信陵王早已戰死。
可複國軍的蹤跡,一直還在這片土地上。
祁遠章拄著拐杖,將聲音壓得低低的,似乎生怕叫彆人聽了去:“薛指揮使,你給我悄悄透露個一兩句,怎麼樣?”
中年男子的眼睛裡,閃爍著孩童般的新奇。
薛懷刃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失笑道:“您知道規矩,這人沒審過,我可不敢下定論。”略微一頓,他轉頭看向了另一側,那裡昏暗幽深,是一條小徑。
他歎口氣道:“更何況,這抓人,原是霍督公的事。”
“哦。”祁遠章聽了他的話,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驀地又問,“那你怎地也來了?”
言罷他又說了一句:“周圍幾戶人家,難不成也都是您二位一道去搜的人?”
這話問得怪傻。
既是抓捕,哪有一戶一戶慢吞吞找過去的道理,自然是每戶派些人,同時去搜查才對。
可祁遠章問出這樣的話來,竟不像是很奇怪。
他長了一張聰明人的臉,卻仿佛生了一個草包腦子。
隻是那張嘴,知道什麼時候說好話,哄得建陽帝高高興興的,才有了他的活路。
薛懷刃望著祁遠章,腦海裡浮現出來的,卻是一張少女麵孔。
他的女兒,倒似乎很聰明。
薛懷刃站在原地,微微一側身,將視線落在了身後不遠處的屏風上。
太微在後麵,明明什麼也看不見,可他看過來的那一瞬間,她卻感覺到了屏風另一邊的目光。
盛夏時節溫度曖昧的夜風裡,傳來了能夠燒灼人的熱度。
她禁不住用力蹙起了眉頭。
屏風後和父親在說話的人,該不會是薛懷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