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能同她說夢,她難道就不能提了嗎?
薑氏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說道:“你父親在我的夢裡,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縱使薑氏不出門,也知道如今的靖寧伯祁遠章有著什麼樣的名聲。
她的丈夫,是個“名聲顯赫”的諂臣。
薑氏道:“嘉南帝降了以後,底下卻還有許多不願向夏王俯首稱臣的人。你父親他,便是其中一個。”
太微聞言,有些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薑氏被她的手擋住了視線,看不見,也就不知她的震驚。
略微頓了頓後,薑氏忽然問了一句:“俏姑,你知道太和殿嗎?”
太微怔了一下,呢喃著念了一遍:“……太和殿,怎麼了?”
她雖然從未進過皇城,但太和殿,她還是知道的。
薑氏沒有說話,隻輕輕抓住了她的手,然後一點點,慢慢地將她的手從自己眼前挪開去。
後頭露出的那雙眼睛裡,滿是哀戚。
太微愣了愣,又小聲問了一遍:“娘親,太和殿怎麼了?”
薑氏的口氣,突然之間變得很平靜:“你父親不肯變節,被人一劍斬殺於太和殿上。”
“什麼?”太微聞言大震,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許是黎明將至,原本尚算亮堂的室內,漸漸又變得很暗。
即便燈燭都還在燃燒,也擋不住那不斷彌漫的黑暗。
像是有一陣狂風席卷而過。
太微難掩驚詫地看著母親道:“是您親眼所見?”
方才母親說出那句“你父親在娘親的夢裡數年前便死了”時,她雖驚訝,但尚能鎮定。生死有命,何況是夢?
可這樣的死法,卻是她從未想到過的。
太微問罷,連忙又道:“您在夢裡,親眼所見?”
薑氏聞言,皺起了眉頭。
她亦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女兒擰著眉頭搖了搖頭:“你這麼一問,倒是……還真的沒有……”
太和殿,是新帝登基和舉行大典的地方。
她怎麼能去?
即便是夢裡,她也並沒有去過。
薑氏道:“我沒有瞧見那一幕。”
若是瞧見了,隻怕更是難受。
可太微問出了關鍵:“您既然沒有瞧見,怎知父親就一定死了?”
薑氏聽了這話,眼角微垂,苦笑了下道:“因為那個夢,很長。我雖未見到太和殿上的那一幕,卻見到了他的屍體。”
那把殺人的劍不知是不夠鋒利,還是持劍的人沒了力氣。
祁遠章的屍身上,還連著腦袋。
歪歪斜斜,將掉不掉,像個做壞了的布偶人。
軟塌塌的,怎麼立都立不住。
薑氏道:“你看,這夢是不是古怪……”
太微想,的確是古怪。
然而這般想著的時候,她望著母親的神色,卻發現了不對。
母親說起父親在她夢裡的死,傷心有,難過有,悲哀惋惜都有,可這一切加起來也不及母親當年望著她的那一眼裡流露出來的。
她當年雖小,但也記得,母親那一眼看過來,是怎樣的絕望和無助。
——這其中,一定還有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