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女兒的同母親說出這樣的話,已絕不止僭越而已。
可太微的眼神,是那樣的哀傷。
即便她嘴上話音冷靜,但她的眼睛,卻將心中哀戚展露無遺。
薑氏看著她的眼睛,隻覺得她口中吐露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沉重不已。
明明聽上去是那樣的淡然,明明她說的話也像是瘋子說的。
可薑氏望著女兒,胸腔裡的那顆心緊緊地揪在了一起。
恍惚間,她仿佛看見了自己。
隻是她的女兒,看起來比她冷靜得太多了。
思忖間,太微已在燈下繼續慢慢地說道——
“來年五月廿六,則是父親的死期。”
薑氏呼吸一窒。
“而來年八月,慕容氏便會上門退親。”
她提及慕容舒退親一事,麵色微微發沉:“沒了婚約,祖母便要我嫁給周定安。”
“慕容氏退親?”薑氏聞言大驚,“為什麼?”
聽到這裡,她已經顧不上太微說的這些話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她隻知道慕容氏竟然退親了!
憑什麼?
祁家沒有退親,慕容家竟然退上了?
薑氏氣得手在發抖。
慕容舒出事以後,祁家仍然保留了婚約,一方麵是因為祁老夫人不舍得和慕容氏聯姻帶來的好處,另一方麵則是因為慕容舒是她故去至交好友留下的唯一血脈。
她更知道慕容家不會苛待那個孩子。
等到將來太微嫁過去,亦不必吃苦。
可慕容舒,竟然退了親。
薑氏坐不住了,她站起來,蹙著眉頭原地踱步。
太微卻已經沒那麼生氣了。
她從一開始,就不是生氣。
得知慕容舒來退親的時候,她是害怕大過了惱怒。
即便是那個時候的她也知道,一旦沒了這份婚約,她就什麼也不是。
薑氏顫聲問道:“是因為你父親不在了?所以慕容家欺負靖寧伯府無人了是不是?”
理由其實已經擺在了台麵上,隻是太過不堪,令人不願意相信。
洛邑慕容氏什麼時候也變成了這樣的人家?
薑氏看著太微。
太微卻低下了頭:“不過祖母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她不但逃了,而且還逃得遠遠的,叫他們再也找不著她。
太微嗤笑了聲:“娘親,您還記得我小時您帶我去測八字的事兒嗎?”
薑氏不妨她話鋒一轉說到了小時候,愣了下才道:“記得。”
太微抬起頭來,撇撇嘴道:“那神棍說了一籮筐的好話,可到頭來,卻一句也沒有應驗。”
“什麼長壽相,富貴命,會嫁個如意郎君兒孫滿堂,全是他娘的放屁!”
太微說著大家閨秀不該沾嘴的話,像是已經說過千百回。
薑氏唬的低低叫了一聲“俏姑”。
太微長長吐出口濁氣:“我還沒有活過二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