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侯糊塗了。
理由?什麼理由?
他下意識低頭向祁遠章看去。
他聽不懂建陽帝的話,但祁遠章一定聽明白了。不像他,拿的是兵器,掙的是軍功;祁遠章行走大昭,靠的就是一雙眼睛兩隻耳朵跟一張嘴。
永定侯越想越是不悅。
他隱隱約約已經覺出不妙,可到底不妙在哪,突然之間又半點也想不出。
他隻好等著建陽帝再次開口。
可寡言少語的建陽帝,說了“理由”兩個字後,便沒了動靜。他不開口,小祝也無話可傳,一並沉默起來。
永定侯隻得胡猜:“微臣疑心靖寧伯布下陰謀的理由?”
建陽帝麵無表情。
小祝瞪大了眼睛,像在奇怪他為什麼這般愚蠢。
永定侯不由咽了咽唾沫。
小祝把耳朵靠近了建陽帝。
須臾,他開口道:“皇上想知道侯爺為什麼要殺了靖寧伯。”
永定侯一聽,如鯁在喉,半響說不出話來。為什麼?這還有什麼為什麼?他要殺了祁遠章,不是理所當然的嘛!
可是建陽帝問了,他就不得不答。
他沉著臉,冷冷地看著祁遠章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兒——”
“等一等。”
建陽帝忽然打斷了他的話。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誰定的規矩?”小祝跟著又補了一句。
永定侯急了,殺人償命,怎麼還能不作數?
他看不見建陽帝的臉,隻能看見擋在前麵的小祝。小祝頂著滑稽的頭發,一邊把玩自己粗短的手指頭,一邊道:“皇上想問侯爺一句話。”
“侯爺以為殺人償命是天經地義的事,那那些死在侯爺手底下的人,又該怎麼算?”
永定侯聞言如遭雷擊,身形一僵,掙紮著道:“這……這怎麼能是一回事。”
小祝道:“同是殺人,同是償命,怎麼不是一回事?皇上說,侯爺若是一定要殺了靖寧伯,也不是不可以,但等靖寧伯死了,還得讓靖寧伯府的人殺了您才行。”
“什麼?”永定侯麵色一白,看上去同地上跪著的祁遠章已經無甚區彆。
小祝歪著嘴笑了起來。
“殺人償命嘛。”
永定侯背上冒出冷汗,開始一陣陣發癢。
小祝看了看地上的祁遠章:“真計較起來,靖寧伯已經死了一個女兒,已算是償命了不是嗎?皇上認為,足夠了。”
永定侯心裡尖叫,足夠?當然不夠!
但嘴上,他已經不敢再說。
這時候,小祝從建陽帝腿上滑下來,邁著小碎步走到了祁遠章跟前。
祁遠章垂著頭,連呼吸都放得很輕。
小祝道:“不過罰還是要罰的。靖寧伯教女不嚴,惹出今日這等大禍,自然是難辭其咎。好巧國師大人的‘十二樓’正在興建之中,靖寧伯從今日起,便去替國師大人監工吧。”
“待到高塔建成,這罰便也就結束了。”
話音落下後,建陽帝沉聲說了三個字:“起來吧。”
祁遠章連忙又是磕頭又是謝恩,謝完了才要爬起來,沒想到突然又跌坐回去。他跪了半天,腿腳發麻,一時之間動彈不得,惹得小祝前俯後仰,大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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