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上的鞋子,已經很破很臟。
可上頭繁複的花色,仍從臟汙中露了出來。
這樣的鞋子,二寶還是第一次見。他先前光顧著看衣裳,全忘了還有鞋子這回事。
太微眯了眯眼睛。
“這大冷天的,怎麼穿這種鞋?”二寶一邊疑惑,一邊悄悄地看了看太微腳上的鞋子。
是雙皮靴。
這才像話嘛。
二寶說完,又看了看自己的鞋。
破舊是破舊了點,但並不怎麼臟,而且普普通通,是暖和的。
他不解地看著太微。
太微卻隻是反問:“什麼人,才會在冷天穿這般單薄的鞋?”
二寶愣了一愣,旋即道:“自然是不必受凍的人!”但話音才落,他便又想起了什麼,連忙補充,“還有穿不起暖和鞋子的人!”
他過去就穿不起,經常挨凍,如今想起仍覺腳冷。
“你說的沒錯。”太微站起身來,摸摸他的頭道,“可哪種人,才會穿絲鞋?”
絲織的鞋子,輕軟舒適。
連她都沒有兩雙。
二寶更是從來沒有穿過。
他沉默了片刻,而後用肯定地語氣道:“是不缺銀子的人。”
太微頷首默認,往後退開兩步,朝二寶招手道:“從哪撿回來的?”
二寶跟著她往遠處走,一邊回頭看了看還在原地沒動的人:“南城一處菜園子附近。”
太微皺了下眉:“那麼遠。”
南城再過去,可就沒什麼人煙了。
二寶道:“可不是遠!走到半道,他差點就要厥過去了。”
太微點了點頭,低聲道:“這小子洗一洗,保管是細皮嫩肉的,實在不像是沒人照管的。彆是哪家走丟的公子。”
二寶撇了撇嘴:“是哪家的公子我不知道,可走丟嘛……他有手有腳又不是啞巴,為何不自己回家去?何況那日也不是我綁了他來的,是他自己老老實實跟著走過來的。”
太微笑了下,但笑意很淡,透著種二寶看不懂的意味:“等雪停了便讓他走吧。”
二寶望望外頭的天色,又望望角落裡重新坐下的人,有些苦惱地道:“他既然有家不回,寧願同我們待在一起,那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也不能強行趕他走呀。”
說罷,他忽然吃驚地道:“咦!奇怪了!我先前沒發現,墨小姐你同他生得還有些像呢!”
“莫不是你家走丟的?”
太微失笑,拿食指點他的腦門:“什麼眼神,無親無故的,能像到哪裡去。”
二寶嘻嘻哈哈的,當然沒有當真說,但聽太微說不像,他還是道:“無親無故的人,也可以生得像嘛。”
太微笑著搖了搖頭:“罷了罷了,還是說正經的吧,信陵王可是被羈押在鎮夷司?”
二寶雖然不知道“鎮夷司”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但即便是他,也聽說過許多同鎮夷司有關的事。
照例,抓到複國軍是必然關到鎮夷司的地牢裡去的。
可這回……
二寶確信地道:“不是鎮夷司。”
太微靜靜看著他。
他摸了摸前額上新長出來的碎發,遲疑著道:“他們說……人被關在城郊的不夜莊裡……”
“什麼莊?”太微一時沒有聽明白。
二寶道:“長夜不眠的山莊……不夜莊呀……”
太微露出了將信將疑的眼神。
她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地方。
二寶口氣裡的猶疑已經漸漸退去:“都說裡頭鬨鬼,鬨得很凶,所以我才說這事聽著不像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