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後的建陽帝倒是大笑起來。
洪亮的笑聲,聽起來意外的爽朗純真。
“哐當”一下,祁遠章把手裡的刀丟在了地上。
小祝終於也跟著大笑起來。
隻是他的笑聲,像夜鴉哭號,半分笑意也聽不出來。他笑著靠近了建陽帝。建陽帝將他抱在手裡,拿自己粗壯的胳膊給他當凳子坐。
祁遠章伏在地上,一張臉已經哭到變形。
“哇哇哇——哇哇哇——”
他亂哭一氣,狼狽不堪。
“臣不敢死啊皇上……臣不敢啊……”
侏儒小祝靠在建陽帝的肩頭上,怪聲怪氣地道:“靖寧伯真是永遠都這麼有意思。”
祁遠章哭得更醜更狼狽。
他爬起來,又摔下去,隻好癱坐在地上,抽噎著,含含糊糊地道:“皇上……臣實在是沒有法子啊皇上……國師他好端端的竟然疑心臣、疑心臣同複國軍有染……可臣沒日沒夜的,隻管為他的寶塔監工……”
“臣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皇上!”他說了兩句,像是解開了心結,話漸漸順暢起來,“國師他怎麼能疑心我?!”
“臣實在是冤枉!若眼下是六月,恐怕外頭也要飛雪的!”
他大哭不止,眼睛通紅,一點沒有為人父為人臣的模樣。
可建陽帝似乎很滿意他這樣的哭訴。
這一回,建陽帝沒有再讓侏儒小祝代他開口。
他自己坐在長桌後,聲音沉沉地道:“不敢死,就不必死了。”
侏儒小祝也道:“是啊靖寧伯,你既然不敢死,那還死什麼呀。”他說完貼近了建陽帝,同建陽帝嘀嘀咕咕說了好半天。
祁遠章一邊哭,一邊抬起手來擦臉。
華服沾了水,也是好看的。
他胡亂拿袖子抹著臉,抹得一張臉通紅通紅。
侏儒小祝轉過臉來看向他,口中道:“靖寧伯,國師這人你也有數。他老人家呀,平素心細,一貫的不愛相信人,是以他疑心你同複國軍有染,又有什麼可奇怪的呢?”
祁遠章哼哼唧唧,睜著一雙核桃眼道:“可、可臣還是冤枉啊……”
建陽帝靠在椅背上,聞言冷哼了一聲。
小祝連忙道:“這就是伯爺你的不對了!難道你還想讓國師同你賠禮道歉不成?”
祁遠章委委屈屈的:“那臣可不敢……”
小祝笑了兩聲:“靖寧伯這就對了。皇上同國師,情同父子,除了皇上,國師想要誰死便可要誰死,如今他隻是疑心不滿你,你該高興才是。”
“是是是——”祁遠章點頭如搗蒜。
兩隻眼睛越發得紅了。
小祝舔舔嘴唇,繼續道:“你隻要做好你分內的事,看顧好‘十二樓’的建造動向,那國師早晚會打消疑慮。”
祁遠章身上像是終於有了力氣,連磕兩個頭,再次從地上爬了起來:“‘十二樓’在臣眼裡,可比臣的女兒們還要緊!”
建陽帝目光定定地道:“甚好。”
小祝哈哈地笑,一麵道:“這話回頭要叫國師知道,恐怕該慚愧了。罷了罷了,靖寧伯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你且放心,國師疑心不了你太久的。”
疑心不解,早晚要殺。
殺了,自然就可以放心了。
小祝笑嗬嗬地看著祁遠章。
祁遠章站直了身子:“臣回去的路上,便再往‘十二樓’去一趟,一定讓人早日將國師想要的寶塔建成!”
建陽帝滿意地點了點頭。
侏儒小祝跳下來,伸手去撿刀鞘。
二人目送著祁遠章走出門去。
小祝將刀歸入刀鞘,嗤笑了句:“這蠢東西,哭得真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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