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說話,站在旁邊的另一名騎士盯著他問道。
“貴族為什麼會成為冒險者。”
亞曆克斯毫不猶豫地說道。
“因為我想變強!比我命中注定能達到的瓶頸更強!這個理由足夠嗎?”
“足夠,”梅爾用沒有感情的視線盯著他的臉,語氣冷淡地說道,“作為誤入歧途的理由同樣足夠的。你如果真正虔誠就該知道,聖西斯之所以這麼做是有它的理由的。”
“我知道……但我也有自己的理由。”
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亞曆克斯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盯著不近人情的梅爾,沒想到後者居然真的一點兒也不記得自己了。
拎著釘頭錘的武裝牧師走到他身前,伸手在他臉頰上捏了捏,隨後又扯了扯他的耳朵。
很快,那麼牧師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回頭看向梅爾騎士長說道。
“皮是硬的,這確實不是他的臉!”
梅爾的眼神一瞬間淩厲了起來。
“那個叫洛洛的人在哪?”
亞曆克斯如實回答說道。
“我當時喝的太多記不清了……你不如問這兒的老板,他肯定知道和我們同桌的客人是什麼時候走得。”
見騎士長的目光看向自己,幽林小憩的老板頓時被嚇得膝蓋一軟,連忙解釋說道。
“我,我不知道!老爺,但我可以對聖西斯發誓!和他們一起來的那個人絕不長通緝令上這樣!”
瞧他這幅樣子就知道問不出來什麼東西,梅爾沒有在他身上浪費時間,立刻下令道。
“搜查這個旅館!不放過每一個房間!”
“是!”
一眾騎士迅速衝向了樓梯的方向,那咚咚咚地腳步險些將老舊不堪的木質樓梯踩塌!
看著自己的嫌疑終於洗脫,亞曆克斯的臉上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接著看向梅爾騎士長說道。
“我可以走了嗎?”
梅爾一點也不通融地看著他,麵無表情地說道。
“你隻能排除你不是達米爾的嫌疑,但無法排除你不是他的幫凶。”
亞曆克斯焦急地爭論道。
“這邏輯根本說不通!如果我真是他的幫凶,他為什麼要將自己的臉套在我腦袋上?這是幫我還是再害我。”
說著的同時,他已經開始感到皮膚癢癢。
很快——
潰爛的痕跡從他鼻子的下方最先出現,接著大片大片的皮屑掉在地上,並以鼻子為中心向四周蔓延。
“誰知道呢?”梅爾無動於衷地盯著亞曆克斯,用不感興趣的聲音繼續說道,“但我想抓住那家夥以後,一切都真相大白——”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旅店外麵忽然傳來破窗的聲音。
“啪——!”
緊接著,一道黑影落在了旅店的側麵,借著篷車的緩衝一個翻滾落在地上,隨後拔腿就往不遠處的小巷衝去。
那蠢笨的動作自然逃不過梅爾的眼睛。
幾乎就在那黑影落地的同一時間,梅爾騎士長大喊一聲“看住這家夥!”,隨後便一馬當先地追了出去。
米蘭達在小巷子裡七拐八拐地奔跑,試圖甩開身後的追兵。
然而那個披著重甲的家夥敏捷的就像獵豹一樣,在狹窄的小巷子裡橫衝直撞,絲毫沒有感覺到束手束腳。
眼看著那家夥與自己的距離越來越短,被逼上絕路的米蘭達臉上終於浮起了深深的絕望。
“該死!諾維爾?!你說的亡靈法師就是這東西?!”
冥冥之中的聲音並沒有回答他,無邊的沉默就像那漸漸籠罩小巷子的黑夜一樣。
過了不知多久,諾維爾似乎終於想起了自己那位命懸一線的使徒——那個因為對真理與知識的渴求而將祂迎來這個美妙世界的小夥子。
隻不過此刻祂的興趣,早已從這個無趣的靈魂身上,轉移到了另一個更有趣的靈魂上。
那家夥看破了自己的命運。
而有趣的不隻是如此,他非但沒有回避或者屈從,反而跳出了棋盤之外,坐在祂的對麵將手伸向了棋盤。
與其說是有趣。
倒不如該說是不可思議。
“不過,這也不壞。”
“嗬嗬嗬……”
命運的詭譎莫測正在於此,獵手隨時可能成為獵物,而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誰是被獻祭的綿羊,誰又成為了神的寵兒。
他決定了。
不是米蘭達,也不是梅爾。
他選中的是那個人——
陰森癲狂的笑聲讓米蘭達隻覺渾身發毛,身後窮追不舍的瘋狗更是讓他感到無處可逃。
他感覺自己又被這家夥騙了。
“媽的——”
米蘭達咒罵著,懊悔著。
他就不該相信這家夥的鬼話!
就在梅爾騎士長和米蘭達在小巷子裡狂奔的時候,坐在樓頂的羅炎正眺望著暮色彌漫的小巷看戲。
米蘭達使用了風係魔法增加移速,但體質和力量仍舊終究還是沒法和坎貝爾大公麾下的騎士相比。
如果他隻是一味的逃跑,那麼接下來被逮著隻是時間問題。
飄在羅炎的身旁,
悠悠興奮地繞著他轉圈。
“不愧是魔王大人!沒想到您居然還有這一手!”
羅炎淡淡笑了笑,沒有說話。
其實破局並不是很難。
隻要確定儀式是什麼,並加以破壞就行了。
比如讓陷入迷途的“偵探”意識到擅長煉金術的米蘭達,還存在著利用易容藥劑逃脫審判的可能。
比如讓即將逃脫審判的凶手重新成為凶手。
非要說的話,悠悠的功勞其實是最大的,它能感應到混沌邪靈的使徒的大致位置可以說幫了大忙。
而羅炎所做的事情,不過是將亞曆克斯套進麻袋扔出去打草驚蛇罷了。
反正那家夥是個貴族,亮出身份也死不了。
等到騷亂一旦引起,警衛勢必會搜旅館乃至附近的街區,而躲藏在附近的真正的米蘭達肯定會試圖逃跑。
監視著整條街道的莎拉不會讓他逃掉。
唯一出乎羅炎意料的是,他沒想到三叉戟騎士團和那個疑似被卷入儀式的梅爾居然也在這裡。
不過這樣一來正好。
他連親自出麵都省去了。
沒過多久,米蘭達終於跑不動了,在撞翻了一堆廢棄的箱子之後,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
而緊追在他身後的梅爾騎士長也隨之停下了腳步,均勻的呼吸看不出一絲紊亂的跡象,就好像剛才的追逐對他而言隻不過是一場慢跑。
顯然。
他是故意在消耗這家夥的體力,所以才和米蘭達你追我趕了這麼久都沒有衝刺。
看著氣喘籲籲的瘦小男人,梅爾騎士長拔出長劍指著他的鼻梁,聲音冷峻地說道。
“我想,你應該有許多話想對我說……比如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從搜查現場逃跑?”
“為什麼……”
胳膊肘撐著地麵,米蘭達從地上直起了身子,嘴裡忽然發出了笑聲,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梅爾微微皺起眉頭,從眼前的身影中感到了一絲不尋常。
黑色的氣息纏繞在他的身上,那純粹的黑暗就好像比亡靈魔法更邪惡的邪能一樣。
用理智遏製住上前砍了他的衝動,梅爾騎士長神色嚴肅地問道。
“你在笑什麼?”
“我在嘲笑你的愚蠢!”
停止了笑聲的米蘭達雙眼圓瞪,死死地盯著那個將他逼上絕路的騎士。
雖然他很清楚,此刻說什麼都毫無意義了,儀式已經進行到了最後,區彆不過是換了祭品。
然而渴望活下去的他,還是拚儘全力地做了最後的掙紮。
“沒錯,我是米蘭達……可我這個月都在這小鎮上沒出過門,整個旅館的人都可以為我作證。你問我為什麼要從搜查現場逃跑?我倒是要問你為什麼追著我不放?你就沒有意識到嗎?關於我的故事一開始就是假的!是不存在的!或者說——正是對我窮追不舍的你編造出來的!”
“我編造的?”梅爾冷笑著說道,“我從來沒聽說過這麼好笑的笑話。”
“那你現在聽到了,”米蘭達目不轉睛的直視著那雙眼睛,說出了一切真相,“你!你就是瘋語者!就是瘋語者!詭譎之霧諾維爾的使徒,被他選中的神選之人!”
“你對真相的渴望與探索取悅了祂,從你通過推理得出那個名字的一瞬間開始,你就已經完成了儀式,並且幸運地得到了祂的青睞!”
“我和你做過類似的事情,我很清楚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隻不過我在意識到祂的身份之後立刻放棄了對祂的追逐!而你!無知無畏,甚至在他的引誘下一直追到了這裡!”
“這就是真相!明白了嗎?!明白了就醒醒吧!那家夥不是什麼好東西!現在還來得及!”
米蘭達用歇斯底裡的聲音喊出了他所了解的一切,隨後便像一條死狗一樣喘息著,靜靜地等待著梅爾騎士長的回答。
要說懊悔。
他確實有。
他應該在完成儀式的第一時間尋求導師的幫助,或者找到學邦的高層求助,而不是獨自一個人揣著秘密逃到天涯海角,妄圖用時間消化諾維爾的詛咒……並在一切都無法挽回之後,又天真地幻想著犧牲掉一個亡靈法師來滿足諾維爾對於陰謀得逞的胃口。
如今這樣的局麵也是他咎由自取。
小巷中一片安靜。
米蘭達靜靜地等待著命運的判決。
梅爾騎士長無動於衷地看著這個年輕的魔法師,繃緊的臉上忽然浮起了一絲陽光和煦的笑容。
而很快,那陽光和煦的笑容就在某人絕望的視線中,變成了癲狂的大笑。
“真是……何等褻瀆的發言!”
“瘋語者?諾維爾的使徒?我所侍奉的唯有聖西斯一人,並且正是那位大人將我指引到這裡!”
“除非一種可能——”
“聖西斯,即是諾維爾!”
米蘭達的雙目一片死灰,徹底放棄了希望。
這家夥已經瘋了。
一切都已經太晚。
混沌,終究還是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