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
亂軍在樓下列好陣勢,衝著聖人呲牙咧嘴。
沒看錯,就是這麼的囂張。
經一番裁汰神策軍,關東募兵組建新軍後,如今長安的軍隊整體上分四個陣營——觀軍容使西門重遂帳下的耀武軍六千、上宸軍兩千,這是他的核心主力,能打,掀翻楊氏就是靠的這兩軍。
年初新建的保國、佑聖、龍虎、內直四軍——兩萬兩千人也歸他管,不過沒上過戰場,戰力不詳。但數量上老豬倌是第一,接近3萬人,被他的假子部將們分掌。
其次是聖人手下的英武軍五千、龍捷騎士六千、義從都一千以及混編岐人俘虜組成的從直軍四千,現在還得算上朱邪吾思的衛隊2600晉人——總兵力差不多18000人。
然後就是楊複恭留下的玉山幾個都,萬多精兵。楊守亮、楊守貞、楊守宗為首的外宅郎在蜀中和王建大動乾戈後,京城的外宅郎同氣連枝,陸陸續帶著兵幫忙去了——爭取也占個地盤,免得在長安看彆人臉色。
剩下的韓全誨、劉景宣、駱全瓘、劉光裕、景務修等中常侍各自的人馬加起來有兩萬。
主要是兩中尉劉景宣、駱全瓘的兵——正統神策軍,登封、捧日、羽林、耀德諸都。戰鬥力還行吧,田令孜、楊複恭調教過,跟藩鎮也乾過好幾次,被兩中尉抓得死死的,含中官量極高。
去年四鎮薄城後,為安全考慮,他們也拿出錢財招兵買馬了一番。
不過是不是覺得兵力太少了?其實不少。
西門重遂手下的耀武、上宸兩軍和楊守信等外宅郎的兵馬在製度上也屬神策軍序列……被楊複恭布防在灞上、少陵原、鹹陽一帶的行營軍理論上也歸他們管,但今天被中官以“聖人削減賞賜”的由頭煽動起來後,直接發狂。
其實不難理解——楊複恭要使得動,能被西門重遂整下台嗎。他都不行,劉、駱二奴憑什麼,憑有錢?楊複恭麾下六鎮節度數十刺史,更有錢。
故而,這幫內豎雖有兵馬不少,能被他們拉起來乾大事的隻有丹鳳門這五千餘人——
很多了。
沒見西門重遂,軍亂爆發後,派去鎮壓的耀武軍也不聽招呼,直接裹挾李嗣周返回軍營殺了馬步都虞侯董從實,抬著他的屍體在街上遊行,還是老豬倌獻上財貨才消停。
沒錢?沒錢你白使喚人呢!
望著樓下這些焚燒宮門對著聖人敲鑼打鼓,嬉笑怒罵的賊配軍,太尉又血怒了,扶著腦袋幾近昏厥。
“李……聖人。”朱邪吾思本想叫李郎,但認為場合不宜。看著李郎的臉蛋,輕輕撫摸著手背,打氣道:“且寬心。有衛桓、令忠、豬兒、定宗、存審他們在,內豎打進不來,跳梁小醜而已。”
“武臣難製,文人陰詭,家奴倒反天罡。”聖人揉著太陽穴,對著朱邪吾思強顏一笑。
“殺殺殺!”亂軍再次擊鼓挑釁示威。
守衛也不發怵,與之對吼:“宰了你們這幫混球!”
“大家。”韓全誨閒庭信步地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遠遠高呼曰:“聞宮中有變,亂軍焚城。老奴等發兵而來,聖人何為見攻?請撤下軍士,讓我等見駕!”
“好個叛主的狗奴,宜剖心殺之。”朱邪吾思從身邊赫連衛桓手裡一把奪過步弓,搭上箭矢扣住弦,手臂便開始徐徐強力往後收,衣服下的後背顯出高峻輪廓……
“嘶……”朝臣們看到,忍不住交頭接耳。
這氣力,聖人可要遭老罪了,千萬不敢惱了沙陀女。
“嗖!”眯著眼瞄了一會,朱邪吾思猛然鬆手,射出閃電般的一箭。
咚,正中擋在韓全誨麵前的牛皮小盾上。韓全誨嚇得不輕,急忙縮回腦袋。身後軍士看他差點被女人一箭射中,頓時爆發出巨大的哄笑聲。
“漂亮!”晉人們高聲大笑。守軍望到這一情景也是士氣倍增,擊鼓呐喊。
“更勝司母辛。”步兵強弓說開就開,聖人不吝讚美。
朱邪吾思但笑不語,點了紮豬、李存審兩人,道:“叛軍沒有設拒馬,軍陣雜亂不整。豬兒,存審,可帶三百騎突陣,殺殺他們的氣焰。”
聖人有些意外,他本欲遣龍捷軍出戰,不過……既然賢夫人提出,他也樂意。
“易如反掌,汴賊我都能衝,何謂這些鼠輩!”被稱作豬兒的魁梧胖子咧開大嘴謔謔笑了幾聲,帶動渾身甲片都跟著哢哢響。笑罷,衝朱邪吾思拱拱手,轉身下樓。
李存審倒是敦厚,對著聖人、朱邪氏與其他妃嬪謙卑的低下頭,平靜地說道:“遵命。”
其實他心情有點抑鬱,不是因為被點中,而是身有武力、心懷韜略,這些年來卻處處碰壁。
十年前跟著李罕之混飯吃,諸葛爽當了河陽節度使,又為諸葛爽效力,與秦宗權作戰。戰功立的不少,上官卻認為他猛過了頭,具有威脅性,不予任用。
諸葛爽完蛋後,他北上太原,希望得到代北豪俠的慧眼識人。李克用看重他性情文靜,與武夫格格不入,便收做義子。李存審正要一展抱負,結果又被支來長安——固然是器重,也是大任。
可在這裡,沒有他施展的舞台。
他渴望的對手是魏博、成德、幽州、橫海、宣武這樣的強敵,而不是關中那些上不
了台麵的蟊賊,或是與一群死太監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