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如果(2 / 2)

上命昭唐 控製變量法 6555 字 2個月前

會操結束後,聖人與天興都大酺。就是君臣席地而坐,一起乾飯。若是下詔公告,就是允許百姓大規模聚眾娛樂吃喝。這會風氣寬鬆開放,皇帝和老百姓坐在一個桌上吃飯也不稀奇。玄宗在興慶宮養老時,經常請過路的老百姓入宮乾飯,先帝宴請大頭兵也不是一回兩回,不過再往後就沒這現象了。

宮人忙來忙去,準備餐具飯菜。飲食很簡單,就是日常的牢丸、蒸餅、粗餅、時令水果、茄子、胡豆、烤肉、稻米、蜜水之類的。比起正式宴飲,很輕鬆,沒規矩限製,氣氛隨和。當然,對於大頭兵而言,最美的還是管飽,想吃多少就拿多少。

“陛下!”王從訓領著妻子楚氏趕來了,老遠就小跑過來見禮。

聖人飛了個蒲團過去,指了指身邊的空位:“坐。”

額,肯定不止該都900將士,還有兩司各部門將領,陪同大臣、妃嬪、子嗣等等。這次帶了大郎裕、平原公主、三郎羽、四郎契,包括他們的母親。過來露露臉,讓大夥認識一下。

也不隻是認識吧。到場的文臣武夫,有家人的也都帶了。大家聚在一起縱食厥飲,男人談男人們的軍政,女人聊女人的話題。總之,增加小團體的凝聚力,促進感情,傳播皇室影響。誰有什麼疑難雜症,或者君臣之間鬨不痛快,也好交流。

聖人其實不喜歡這樣的嘈雜場合,但這是皇帝的工作。太宗都在做的事,你憑什麼不做呢。

“翰林學士院使韓偓,學貫古今,諸子百家無所不通,我一刻也離不得。”聖人將李裕從何虞卿背後扯過來,讓他認識各位心腹。小孩分不清不要緊,大人曉得他即可。

“向你師父行禮。”

被數十道目光盯著,小李裕有些害怕,但聽到行禮兩個字,又見何虞卿不停使眼色,立刻對著韓偓一拜,倒是挺機靈,卻不知道該叫韓偓什麼。

“叫師長。”聖人歎氣道。

“師長。”

“殿下生而神靈,聖人有此麒麟子,社稷幸甚。”韓偓受了一禮,再回禮,然後將小李裕抱在了懷裡。

聖人本想讓韓偓兼延資庫副使,判三司,作為太尉的接班人,待太尉百年後,接替杜讓能擔任首相。可無論他怎麼說,韓偓都是打哈哈,稱自己德不配位。思想工作,聖人還得慢慢做。

……

“此為皇城使、朱雀春明兩街使兼步軍司長劍都兵馬使何——”

“舅舅!”聖人還沒說完,小李裕已經叫了。

眾人聞言大笑。

……

“寧遠將軍、步軍司都教練使王從訓,掌教練司七百教頭,教習一司數萬將士武藝,我的一隻手。”到了王從訓麵前,聖人著重強調:“人沒了手,就是受欺負的殘廢。”

小王轉到幕後練兵,訓練士卒,功勞不顯人前,但不代表聖人忘了他。

“以後王將軍就是你的武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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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次,李裕納頭便拜,口稱師長。小小的模樣一臉認真,倒也可愛。

“萬事可廢,武功不可廢。殿下既為長子,當自強,聞雞起舞,錘煉戎務技藝。將來馳騁韁場建立功勳,方可服中外,絕人窺伺。”小王用看太子的眼神審視小李裕,言語暗藏告誡。

“老王儘管下狠手,好好調教。”何楚玉笑道。

“理應如此。”小王一挑眉,瞪了小李裕眼,給了一個作為武師的初步印象——嚴厲。

……

“太尉,杜國公。”聖人又帶著兒子走到杜讓能麵前,板著臉道:“南衙北司逾萬官吏,我父子一家,數萬將士,三輔百姓,全靠太尉經營財富養活。朝廷是南天,太尉就是一柱。沒有柱子,天就會塌。”

聖人儘可能解釋的簡單直白,讓小孩子聽得懂。

這老頭小李裕還是認識的。無它,見的次數太多。幾年前聖人還是壽王時,帶著妻子跟著先帝在鳳翔逃命,太尉還抱過他。

“太尉!”李裕大聲道,恭恭敬敬拱手一拜。

“殿下請起。”杜讓能一邊撫須,一邊望著眾人笑道:“我與諸公諸將士,子孫富貴保矣!”

一記毫無痕跡的響亮馬屁拍得旁觀默默觀察的何虞卿心情大悅。

聖人倒沒那麼樂觀。繼承人的水平直接關係到王朝的興亡和功臣的生死。如果嫡長子表現太差,長大以後各種言行讓內外都感到擔憂,李某人也會考慮其他子嗣。

現在這會,所謂中興等於是創業打天下。今日在座的都是股東,要保證統治,就不得不考慮大夥的利益。

悠悠逛了一圈後,眾人繼續吃喝,聖人帶著何虞卿、李裕借一步說話。

“大郎,今日讓你拜見的,都是值得你托付生死的長輩。如果……”聖人聲音低了下去,也微微有些傷感:“如果某一天,為父突然被人殺了,或是毒死,或是落水,又或者兵敗死於亂軍之中。那時你娘倆孤兒寡母的,便要依靠這些人了,直到你懂事。”

其實也說不準,但是除了相信也沒辦法。

世間事,大抵如此吧,小心翼翼嗬護的一切,或許隻需要一個無賴賭錢輸了,就會毀於一旦。他就像那荒漠裡孤獨前進的行者,又像波濤裡的一葉扁舟,能依靠的太少。一家人的命運,救老百姓於苦難的理想,都太縹緲。

“耶耶是皇帝,怎麼會被人殺呢,亂軍又是什麼?”小李裕問道。

“人心無常,什麼時候不高興,說殺你就殺你。就像我,想打你就打你,因為你打不過我。亂軍……打了敗仗,軍隊就亂了。亂起來,誰都有可能會死。”

“不去打仗行嗎?”

“不行。”

“那打敗的時候不能提前逃走嗎,阿姨打我,我都知道跑。”

這……

唉,孩子還小,不生氣:“還有,你要記住——人無信不立,一諾千金,不可張口就胡亂封官許願。最後,不能隨便懲罰人,一定不能。”

“為什麼?”

“皇帝的懲罰就像一條陰暗中的毒蛇,不知何時竄出來,這樣彆人才會害怕。但你動不動就放蛇,彆人洞悉了你的規律,就會產生對策。懷劍而不發,黔驢而不叫,就是這個道理。說的這些,記住了麼。”

李裕搖了搖頭。

“不許搖頭,要說話,否則被人覺得你是個傻子嗎。”聖人臉一黑。

“官家何必動怒,大郎還是孺子。”何虞卿勸道。

“此子不類我。”聖人幽幽一歎。動不動就搖頭不吭聲,以後大臣奏事,不知怎麼辦,也搖頭麼?這個壞習慣,要改。

“大家!”樞密副使楊可證匆匆而來,舉著兩份表文在遠處招手。

“過來說話。”

“右扶風虢縣急報。”楊可證看了看眼眶紅紅的何虞卿,遞上表文說道:“鳳州軍亂,留守士卒以滿存久征蜀不還,擁牙將周宗良為主,宗良乃自稱興鳳二州都防禦使,感義軍留後。幕府諫之,殺節度判官兩人。”

“另,洛陽轉巡院奏稱。浙、廣州、福建等東南道進貢的財貨在汴州遇阻,汴人百般刁難,賄賂亦無用,諸道綱現在都停在了宣武境內,大約價值五百萬緡錢……”

聖人深吸一口氣,輕輕點頭:“我知道了,全忠封閉漕運一事,除宰相之外,暫時保密,以免人情驚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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