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殺!!!”鐵斧、霸王、斬刀、突衝四都戰鋒齊聲大吼三聲殺。許是腎上腺素分泌的原因,人皆眼珠充血,嘴角抽搐,牙齒上下磕碰,發出桀桀桀桀的聲音。
長劍、英武、虎捷三都士卒弓弩就位,盯著敵軍行動速度計算進入射程的時間。
“嘟……”牛角聲在對麵驟然響起。
霧靄雨幕中,隱隱的哭聲漸漸變得清楚。拱起的山包上,亂軍終於安靜,漫山遍野的形成了一個方陣。在其正前方,黑壓壓的耗材被驅使著,就如鞭撻牲畜般,逼迫著朝王師走來。
可憐的懇求和哀嚎傳來,鐵斧四都士卒略有騷動,
“吾屬自殺賊軍,勿犯吾鋒!”
“來者死!”
“出槊!”司馬勘武對這些人可沒有一點同情。誰讓這些人落到武夫手裡成了填壕的替死鬼?聖人沒讓,他沒讓,兒郎們沒讓。兩軍搏命之際,你不死,我就死,他可不會手軟。
司馬勘武一聲令下,彭牌碰撞,迅速緊緊相連組成一道盾牆。盾手坐在盾下,用身軀撐著盾牌。然後,一支支五六米的長槊搭在盾牌上方伸了出去,鋒刃滾著雨珠,雪亮無比。第二排,沉重的陌刀豎起,立起刀牆。穿插在隊與隊之間的長劍三都輕步兵坐在地上,箭上弦。
毫無疑問,稍後盾牌前方就會堆起屍山。
……
雙方越來越近,獸兵們的鼓噪聲已經鑽進耳朵。
“何不合流一起入長安?”
“殺了聖人,財貨照樣是你們的,何必上陣與我等廝殺。”
“如若倒戈相向,便是同袍。”
獸群中,李公迪騎在騾子上,揮舞著鞭子,身邊其他人也在做同樣動作:“讓他們快些走,走到王師陣前,消耗王師的體力、箭矢。誰敢哭,就殺了誰。”
伴隨著暴虐的喝罵,不時就有男女被拖出來殺死,耗材們不得不收住哭聲加快腳步。
“哈哈。”李公迪攥著個頭顱把玩。
聖人不是來吊民伐罪麼?現在民就在你麵前,你是吊民還是殺民呢。
……
俯瞰著慘象,符存審眉頭蹙成一團:“麻煩……大了。”
這一招他太眼熟,上上個大帥李罕之不知道使用了多少次,治下百姓被殺得隻剩下幾百戶,躲在懸崖山洞裡的都被李罕之搜了出來,製成肉脯。他屢次死諫無果,於是離開。進攻江南的孫儒,聽說在揚州吃了幾萬人,又將剩下的十幾萬男女驅使渡江,投屍填河。
不知聖人又會怎麼做。
隨後,他的目光投向瞭望塔那裡。上麵的身影筆挺,一動不動。
聖人確實在煎熬。或許對於大多數君王而言,百姓確實重要,但是沒見過的百姓,被敵人挾持,會對自己造成不利的百姓,還是百姓嗎?那就是耗材,就是該死的賤種。要怪就怪你們運氣不好;天下是皇帝私產,天下人是皇帝臣妾,皇帝想怎樣就怎樣,看不慣可以滾。
但李某人又做不到這樣想。
然而不犧牲這些可憐人,消滅獸兵,就會有更多人遇害。
對於一個“人”而言,這是何其痛苦的抉擇。
二來也擔心朝廷威望會因此再次遭受巨大打擊。天子之為天子,上承天命,下受人望。殺了這數萬男女,就是將自己置身於悠悠眾口之中。縱然有無數逼不得已的理由解釋,但改變不了天子屠殺百姓的事實。<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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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一個皇帝來說,這又是何其艱難的決定。
李曄覺得自己的道德水平正在快速滑坡,堅守的底線就像那危樓塌方。
“我有罪!”聖人痛苦的閉上眼睛。
紮豬很意外。
聖人,心有仁義。
這世道,仁義有用嗎?不大,但肯定有用。
他想起了上源驛的那個雷雨夜。圍在身邊拚死擋箭救出李司徒的,不就是被李振武一家人善良對待的自己和邈佶烈、柯耶最、梟、李存璋這些奴隸嗎。
淮南楊行密被孫儒暴打,走投無路招募了一批蔡賊。兵敗之時,部眾作鳥獸散,在亂軍叢中將楊行密拽上馬,擁著他衝出重圍的,不就是這幫被他關懷愛護過的殘暴蔡賊嗎。
壽州王緒殺人成性,竟然要將所有軍士的家人全部處死,以防止將士思鄉。小軍官王潮站出來:要殺,就請將軍先殺了我,我代父母死。在場武夫無不動容,遂擁王潮為主。泉州的豪強地主聽到這事,直接開城迎其為刺史。
聖人沒有大手一揮自以為打仗就要死人,讓紮豬高看了聖人一眼。這世道,會殺人的梟雄太多了,要會愛人,才有可能得民心,得天下。如李司徒那般,視百姓若草芥螻蟻,還想與全忠爭雄?做夢。
紮豬已經不想回太原了!
“射!!!”遮天蔽日的箭矢攢射而出,密密麻麻的男女被釘死在地上。隻是片刻,死去的人就層層疊疊堆積起一座肉山。士兵們需要仰頭,才能看到頂端。大股鮮血彙集成溪流,嘩啦啦的湧流。獸兵們蹚著血,狠狠鞭撻男女,厲聲逼迫:“走!不走,現在就斬了你!”
獸兵們借用耗材,已經幾乎零損失抵達五十步之內。
王師不得不後退騰出新的空間,容納新的屍山。
“他娘的,拿泥腿子做擋箭牌算什麼本事?有種上來擊槊!”有那霸王都的武夫,後退之際忍不住回頭唾罵。
“隆隆隆隆隆!!!”馬蹄聲驚雷般響起。兩翼,何楚玉、趙服統率龍捷都1000人馬具甲的重騎兵殺出,濺得泥漿亂飛,側擊敵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