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她力保,命都
沒了。
而今虎落汝州不得起用。痛哉!
也是汝軍作亂緣故——陛下偏聽小人的讒言,疏遠大將。連張公都落不著好,我們再拚命,又有什麼前途。
天後決定加封張存敬檢校左散騎常侍,聊表思念,幫混賬的朱三留住這個帥才。
至於朝官的建議——潞州鏖戰,四方有變,國內不宜多事,請給亂軍發賞,暫作權宜,以安其心。
天後一看就火了。
“無恥!”
如此暴師合該跋州而斬。未遣周圍鎮將、禁軍戡亂,逮捕首惡,已是法外開恩,還賞賜?
便是發了賞,又能起到多少作用。
武夫當國。
方今諸鎮軍隊分為兩種。要麼是從不鬨事的,如丈夫費儘心血打造的控鶴、落雁諸軍。武夫是百裡挑一出來的良才,將帥士卒有感情,軍人生活優渥,忠誠度、素質都很高。除此以外,隻要有鬨事的前科,基本都會再犯。
天後不想在這幫人身上浪費錢。
“二十三日,唐主如大荔城,詔諸軍前發,將討河中。令拓跋思恭、楊守亮自統萬城、漢中趣隰州、左馮翊。”
“李…”看到大荔城三個字,天後口吻軟化了一些。
當年就是在這魔窟裡被蹂躪得死去活來……天後至今不願看到荔字。李聖人屠戮同州軍,救出孟才人、鄭昭儀兩位嫂嫂,頗合天後心意。
李聖也動了啊。
唉,唐、梁、漢、夏、晉、蒲、趙、魏、青、襄這番混戰打完,因巢亂而來的格局不知又會變成什麼樣。楊行密得哄一哄,不能讓他與邵、侯諸賊合流,在南麵添亂……行密得女楊妙言,現年兩歲多,倒是可以和友貞相配。這新造之業怎麼守,也還需和朱溫好好聊一聊。
天後有些許迷茫。
李聖人的異軍突起打破了本來的戰略——“先易後難,先南後北。俟取齊魯,再下江南。雄據中原,則立於不敗之地。”
這次若不能達成“誘蒲、唐主力來救,會殲二賊於潞州”的意圖,就得想想怎麼下一步怎麼走。
“步履維艱…”雙手搭在桶沿靠在桶壁上閉目沉思片刻後,天後攏了攏遮在眼前的秀發,霍然出水,浴桶像漏了底,水位瞬間下降。
天後這排水量,有說法。
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李伊兩腮泛紅,小口微張。難怪受得了陛下撻伐,若是她們去承恩顧……以陛下那壯如牛的體格,隨便撞幾下,柔嫩的身子骨怕是就要散架,能伺候幾晚上?
“嘩。”天後一個轉圈,鬼斧神工的毓秀已被其無聲抓來的紫紗裹上。
來到窗邊,望著浮光躍金的蕩漾碧波,她想起了潼關那夜。
那一夜,氣勢熊熊誓入長安的大軍受阻連城,灰頭土臉。
那一夜,東征西討無不摧敗的汴師,悻悻而退。
也是那一夜,自己第一次在邸報看到這樣的描寫——“上披甲持劍,披頭散發,伏於壕溝。言,是使天命一定去唐,禁穀為我陵寢。武士大躁,皆嗷嗷以應效死,於是諸軍累攻不克。”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匆匆三年不到,雲蒸霞蔚,積築好高丘山。而今一夫作難,四海風雨興焉。
這,是天意麼。
否則當大廈之將傾,誰又能施展枯木逢春之力。
天後長歎。
驀然回身拔出牆上的銀劍,倒映出她的樣子。
眼眶下,幾點褐斑。
等自己夫妻死了,那幾個豬狗一樣的子嗣,誰還是他的對手?
噌,劍回鞘。“飛書聖人,讓他著重留心河中,萬不可輕敵浪戰。使接戰不妙,立刻撤回河內待變。若再兵行險棋,我須饒不了他!”秀發一甩,水珠飛濺,沉穩有力的嗓音中氣十足。
如果不是必須有人坐鎮汴梁,她還真想策馬出太行,會一會那個少年天子。
這盤棋你得勢了嗎。
未至最後一刻,焉知鹿死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