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啊!!!”
“我宰了你個驢入的!”李瓚披頭散發,嗷嗷鬼叫。
“建功立業,就在當下!”霸王都兵馬使司馬勘武赤裸上身,一馬當先,衝進大霧。
我去,鼓噪之聲把聖人搞嚇到了。
有種哀兵的意思了。
差不多吧。首陽山守不住,那就退保河東縣,河東縣再失陷,就扼守橫跨黃河的鐵索橋。再頂不住,那就隻有守馮翊、朝邑。戰爭進行到這一步,也等於輸了。
聖人伸手接住一片落葉。
落葉彆樹,飄零隨風。客無所托,悲與此同。這詩寫的真好,他瞬間就想起了。也不知何虞卿在乾什麼,又在寵敬慎吧。如心應該剛洗漱完到樞密院上值,柔奴大概率在禁院看果園農場。她拾掇了大半年,快到吃橘子的季節了。歪日,按電視劇的套路,俺這是要領盒飯的節奏啊?
“艱難奮長戟......”輕輕一語,聖人拉弓上弦,眯眼瞄準。
“吼吼吼!”
咆哮聲相互逼近。
白霧中開始大麵積迸濺血霧。
最一線的短兵接殘酷而不為人所見。不少武夫棄了刀槍,直兩人抱著在地上纏鬥翻滾,挖眼球、咬耳朵、踢襠、肘擊、膝頂。腦袋橫飛,咕嚕嚕的人頭堆滿小水溝,隨處可見粉紅的手腳肉塊。
蔡軍首波攻寨,王師不動。
“難辦了!”看著堵在後麵遲遲進不去的軍士,殷鐵林有些焦躁。本以為一口氣就能擊潰李逆,孰料這廝這麼不好對付。
“也不知道聖人到哪了。”殷鐵林下意識看了眼東方。
嗬,李逆!
狗膽真是不小,敢親守首陽山,俟聖人西來把這破地方團團圍困,讓你“回屍”關中!
……
“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人生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重新走在蒲關道上,朱溫感慨良多。
中和二年,大齊國勢江河日下。彼時朱某人新降,帶著殘部給王重榮做替死鬼,朝不保夕。
匆匆十秋花謝,他不再是一個看人臉色的嘍囉,而是雄霸中原的天子。揮鞭之處,無不敗亡。刀戈所向,如屠豬狗。朱聖的威名廣播四海。
“這路,爛成這樣。”被凹凸不平的驛道顛得上下起伏的朱溫嗤笑道:“也不知王氏父子在乾什麼,昏庸至斯,安得保有基業。”
“此殆天所以資陛下。”敬翔不鹹不淡的舔了一句。
朱溫笑而不語。
走著走著,瞥見一座莊園,朱溫馬鞭一指,目露追憶:“又見故人矣。這戶人姓令狐,我和天後在府上住過。暮春之際,桃花開滿阡陌,戲蝶飛舞。也是在這,令狐公子為我舉辦了迎娶天後的婚禮…竟然人去樓空了。”
“使無陛下,天下還不知有幾人稱帝,幾人稱王,又幾多生靈塗炭。”敬翔不失時機的恭維道。
朱溫臉色泛起紅潤,問道:“李賊如何了?”
不殺此子,寢食難安。上次被他擋在潼關,白白折了萬餘精銳,痛哉!
“殷鐵林、王拱、王瑤合攻首陽山。賊將何楚玉、崔益、王珂等守河東縣。餘眾分屯華陰、馮翊、朝邑。李賊如此布置,應是做好了河中府守不住就退保蒲阪津的打算。”敬翔如數加珍道。
“夏州拓跋思恭、麟州折嗣倫怎樣?”
“欲討石州,但遲遲未得風聲,應是還在觀察強弱。”
“黨項素來首鼠兩端,不足信…李小
兒想靠他們,豈非癡人說夢。”朱溫想了想,心生一計道:“不妨派兩路使者,謙辭重賞,換其歸順或者退兵。若信不過朕,兒女還可以約婚姻。朕那幾個侄女,花容月貌,幾個侄兒也是英俊倜儻。”
“時機未到。”敬翔皺眉道。
拓跋氏、折掘氏在地緣上毗鄰李賊而遠大梁。此番不能打垮李賊,這倆不敢降的。對於平夏黨項來說,大梁固然可怕,臥榻之側的偽唐則是隨時能摧毀他們的鐵拳。李逆拿大梁沒轍,但揚了黨項,很難嗎?
等重創了李賊,這兩家自然就倒向大梁了。
“不著急。”朱聖眯著眼睛,突又道:“使這遭滅不了李賊……”
“退回汴州。滅瑄、瑾,再拿下淄青。”李振對偽唐非常反感,急不可耐道:“等平了齊魯,重新收降魏博。再效劉裕伐秦,三路滅唐。”
朱瑄、朱瑾被打得氣息奄奄,本該加大力度,如對付時溥那般儘快吃掉。現在瑄、瑾得到喘息之機,後麵再征討,又要費勁。
朱溫沒在意怎麼取齊魯,反而問道:“怎麼個三路滅唐法?”
李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劉裕滅秦都不知道?
中路潼關囤積重兵,吸引敵方主力到這對峙。北路蒲關、南路武關同時猛攻。天氣合適,還可以效仿王鎮惡逆流入渭嘛。
但李逆不是姚泓,沒那麼糊塗,這一招不一定管用。
而且武關道的入口還在馮行襲手裡。
不收此賊,如何三路滅唐?
“難。”朱聖捋了捋胡須,道:“李賊兼複關西,聽聞蜀亂也消停了。其勢已今非昔比。有偽唐這塊招牌,隻要他願意,甚至還能召雜胡、回鶻、突厥人勤王。等朕有時間,騰得出兵糧三路滅唐,怕是他也有力三路伐梁了。”
要是朕再年輕十年就好了。
歲月最是不饒人。自己年逾不惑,李逆才二十多歲。
有生之年若不能看到他死,大梁何談長治久安。
自己那幾個兒子,如果能有李逆一半本事…
搖搖頭,朱聖不去想這些煩心事,轉而又問道:“河南府的戰事可有新消息?”
張全義戰敗,山南兵四萬餘人殺往洛陽已不是秘聞。
鄭、汝諸州還有下馬賊為亂,百姓被禍害得苦不堪言。
真是癩蛤蟆趴腳背,咬不死人惡心死人。
“天後未飛書。”敬翔確認了一下才回道。
“可恨。”朱溫左手緊握,輕錘大腿:“須得儘快討滅李逆,還師大梁。天後一個人在家,朕不放心。”
是的,他又懷疑天後的心情了。
阿惠幾度午夜夢回尖叫落淚的憔悴損,聖人至今不願回憶。
“局麵就這樣了。使克李逆,天下大吉。不成,回去收拾了楊守亮和下馬賊,再圖後計。慢慢來,急不得。”朱溫翻身下馬,看著一列列走過的軍士,道:“再給王鎔、李匡籌送封信,言辭卑微些,請他們加緊攻蔚、邢,牽製克用。魏博也再派人說說,若能換得從滑州退兵,都好商量。”
“遵命。”
“再通知諸軍,動作快些,今天晚上,朕要看到首陽山。等等,再草一詔,加封司馬勒為慈、隰、石、嵐、汾等州節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