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另有附屬嗢末、雜胡十餘部,約莫也有四五萬人吧,這些人的脾性,舅舅又不是不知,不造反就是萬幸了,做不得數。”李仁美歎道。
聖人暗自皺眉。
三萬兵,與前朔方、鳳翔體量相當,但前者大。一個甘州養不起,除非像李克用把群眾榨成人乾。看來回鶻實控的地盤比有司彙報的要大。
兵民比差不多八比一,按胡俗,傾巢出動,成年男子全拉上,得七八萬吧?
倒有幾分實力。後世張承奉被打得叫爸爸,也就不足為怪了。但在李某麵前,還不夠看。
上次揍吐蕃人,明羅集結的武士虜就是三萬多點,結果如何?一戰讓牛鬼蛇神至今不敢炸刺。
“沒再和歸義軍交戰了吧。”聖人切入新話題。
咯噔!宰相阿怛魯臉色一變,打…自太常卿蘇榮攜王命出使西域,勒令各方不得再互相攻殺,他們就在儘量避免戰爭,與張氏也保持著表麵和平,但小規模交火還是存在。
沒辦法,張家有野心,國中不少大臣也想擴大土地,許多事不是上層能完全駕馭住的。等這次朝覲回去,大夥應該就能消停了。朝廷威權,相信覲見貴族都有數,沒必要惹得舅舅不悅。
李仁美連忙答道:“豈敢違舅命?已令將士不得擅啟釁鬥。”
“甚好。”聖人摩挲著下巴,輕輕頷首。對歸義軍,他還是有一定曆史遺憾的。隻要張家不明著扯旗造反,儘可能溫和的讓張氏子弟和沙州兒郎回到祖國懷抱吧。
當然,這還太遙遠。歸義軍也是個流行下克上有著中原武夫陋習的藩鎮。不給他們上上課,不死上一批人,不會怕你。
盲目的慈悲是危險的,膚淺的愛足以滅國。
自靈符應聖院驚魂一夜以來,他就一直深深明白這一點。
“有外甥坐鎮張掖,河西當無大礙,朕也可放心了。”順勢誇了幾句,聖人接著說道:“如今國事多艱,汴賊竊據中原,侵略如火,滔天賊勢更甚安祿山。外甥可有見解?”
咦嘿,總算問到了。
李仁美略做思考,拱手道:“回稟舅舅,外甥以為當先取洛陽,以彰天命。克複東京,則叛軍疑竇叢生,各懷鬼胎,十分勁使出五分便算本事。其次,不管防禦還是主動出擊,也任憑施展。”
唔,你這消息夠閉塞的,陝虢還在汴賊手裡呢。出了潼關就是朱友恭、何絪之輩沿著堯函道修建的連城軍寨,莫說步軍,連騎兵也不好通過了。
隻能取道河中走河陽,但朱溫在溝通蒲、晉、陝的交通中心、往小平津的必經之路—絳州—囤積了張存敬所部重兵。
或繞商州,出拒陽川沿著雒水經虢州之盧氏縣殺向河南府,王彥章那廝上次入寇就是走的這條路。優勢是快捷,缺陷是地形複雜,丘陵山峰不斷,河網密布。隻需一場暴雨,盤桓數十裡的大軍容易被阻擋、癱瘓、甚至全殲在崇山峻嶺之中。一條對敵、對我都很危險的道路。朱溫不敢輕入,他亦然,加上朱溫還未雨綢繆早在虢州南部布防了萬餘機動兵馬,惱火。
“這巨賊!”李仁美罵了一聲。
他也聽明白了。朱賊拿舅舅乾瞪眼,舅舅一時半會想討滅朱賊也是癡人說夢。潼、蒲被堵死,隻能硬啃。東方諸侯戰意不強,存在應付差事的嫌疑。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事就是這麼個事。
唉。
時過境遷,難道汾陽王、李臨淮、仆固懷恩這樣的忠臣已在中國絕跡了麼?
賢妃握了握聖人的手,湊到耳邊低聲道:“官家勿憂。昨日太原來信,父王言其已率師南下。有他在,攘除奸賊隻是早遲問題。”
聖人敷衍的嗯了聲。
彆吹牛了。外舅那德行,彆給他拖後腿,他就阿彌陀佛了。能在行軍路上喝醉酒睡成死狗被人殺到麵前,突出一個念頭通達。
“不急,慢慢磨。”聖人從座位上走了下來,走到李仁美身邊親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話鋒一轉,輕輕道:“可願隨我去長安玩些時日,到樊川八大寺逛逛?說來,你還沒來過中國啊。”
李仁美一愣。
阿怛魯等隨從大臣也心一慌。
“脫不開身的話就算了,來日方長。”見一行人有些不安,聖人給了個台階。
“不,不。”李仁美腦袋甩得跟撥浪鼓似的,道:“外甥求之不得。來金城之前,外甥便與臣下商議勤王。隻恐走後,歸義軍、龍氏趁機進犯,襲擊婦孺老弱。”
聖人舉起手掌,勉勵道:“責任重大,實不宜輕離。”
“臣請赴難!”李仁美貌似誠懇的沉聲說。
“你是覲見,不是來打仗的。”聖人口吻卻堅決,淡淡喊道:“寵顏,宣我製書。”
南宮寵顏變戲法的取出一卷製書。
“為臣之要,隻在儘忠。獎賞懲戒,必正典刑。單於大都護仁美,保和朔野,虔奉皇極,鹵部烽聞,萬裡飛渡。懿效傾輸,自為開創。率守舊章,端協成式。睹銜環之心,降舅之寵命。宜封為九江郡王,兼侍中,平章事。餘者如故。擇日備禮,主者施行。”
李仁美瞪大眼睛。
舅舅搞什麼鬼?
接下來,寵顏陸續宣了三份製,分彆授李仁奇、李仁賢、李仁秉散官,阿怛魯、戒祿衛將軍。
伽藍、赤葉,則給爵美原縣君、大荔縣君。
幾人都大感意外,伽藍、赤葉對視一眼,目光首次投到聖人身上,深深觀察了舅舅一番。
似乎,也不是傳說中的
那麼嚇人…
“謝舅舅隆恩!”李仁美回過神,激動得朝著李某手舞足蹈,與隨從大臣原地開跳。
聖人坐回到了位置上,扶著臉靜靜欣賞著伽藍、赤葉快如閃電的胡旋舞。
婀娜多姿,妖嬈嫵媚,屁股…圓潤…
扇上一巴掌,會紅很久吧。
聖人瞳孔裡倒映著兩對翹臀,而心在李仁美。
外甥,自然要利用。
一番東拉西扯等了這麼久都沒聽對方提到勤王,可見仁美本心暫時是不願入朝的,所以他才會主動、以委婉的、有轉圜餘地的措辭予以暗示。
李仁美如果裝傻,那麼,忠奸自辨。打發一個郡王,作為安撫,令其高高興興回去。相應地,其這些年請冊英義可汗的“轉正”申請,就再等億段時間再說了。之後外甥是死是活,與他無關。
李仁美上道,他也不會立刻同意。
上位者,最忌吃相醜陋,表現出來的功利性過於強烈。正如剛才,他反而做出一副隻是請你到旅遊幾天的真實姿態,讓李仁美摸不清他的用意。
即便李仁美再申請幾次勤王,聖人也依然不會答應。
在最近幾天,都不會。
李仁美,隻是代表了甘州回鶻,不等於甘州回鶻。勤王一事,還得他們集團內部達成一致。等到阿怛魯、戒祿等人陸續遞上陳述朱溫罪行的奏書,等甘州回鶻正式向朝廷呈去類似以“回鶻國致書天可汗”開頭,代表集體意誌的表文,才是點頭之時。
這樣,既是對李仁美、伽藍一家好,儘可能保障他們的生命安全,聖人也省心。
人心不齊的隊伍,即使百萬之師,拉來又有何用。
對付朱溫,像建中、元和、乾符時征討逆藩悍帥那樣堆人數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建中討淮西,長慶討成德,禁軍及諸道兵泱泱十幾萬,與幾萬人的蔡軍、趙軍對決,仍然一哄而散。
另外,龍氏、陽妃穀等部吐蕃、滿地嗢末、歸義軍也不得不防。回鶻參戰離開後,會不會有人興風作浪?需做好預案。
“舅舅,外甥便不回甘州了。”獻完舞,思來想去的李仁美氣喘籲籲道。
“改日再說,累了。”聖人給他遞上繡帕,和聲道:“走吧,擦擦汗,去吃午飯。”
“是叫外甥一起嗎…”李仁美麵顯羞怯,嗡聲道。
“不然呢?”聖人摘下發冠,左手拉著淑妃,右手與賢妃十指緊扣,飄然而去。
樞密使不是滋味地跟在背後,眼睛裡酸酸澀澀的。以前沒孩子,她是得過且過,活到哪天算哪天的心態。聖人跟誰好,她無所謂,愛跟誰好跟誰好。可現在,有了政陽,有了二胎,與聖人日漸金堅,似乎人也變了。再看到這樣的畫麵,她是真難受。
淚眼朦朧,抬頭仰望霎那,這是第一次,樞密使產生了填補最後一個空缺德妃的念頭。
“快,跟上,跟上…”不遠處,李仁美推搡著伽藍、赤葉,低聲叮囑道:“給的春宮圖都看過了吧?照著來。發揮美色勾引之,把舅舅服侍好了……兩月之內必須懷上…”
哼,那牛高馬大的沙陀女能做賢妃,豔美絕倫的回鶻女就不能做皇後嗎。
伽藍聽到這腦子嗡的一炸,不知該說些什麼。這一去,本就苟延殘喘的甘州回鶻大概就要徹底步入毀滅了,從此逐漸融為中國的一份子。
但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不正如回鶻曆代公主和自己的命運嗎。為人玩虐,委曲求全。漂泊四海,客死他鄉。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