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朱溫能像後世一直贏,保持威權不失,並各種下三濫清洗功臣,鞏固禁軍對地方的優勢,那麼,能混個被兒子亂刀但統治不立刻崩潰的體麵結局。可一旦受挫,反噬就會來得非常快、非常厲害,一如此時。
“哈哈哈。”朱溫笑了,宛如被天靈蓋挨了一錘,久久不能回神。原來他要篡奪的並不隻是一個殘唐小朝廷,要打擊並不隻是跋扈武夫,敵人並不隻是一個個藩鎮,而是一套秩序,一個時代的……人心!
但複盤反思並不能遏止戰爭的發展。
雙方距離不足百裡,大頭兵獲悉賊軍行動的速度已經比他還快。
“率獸食人的雍涼蠻子離開了前煙洞。”
“雜胡鐵騎在弘農水東岸登陸,向洛陽逼近。”
“寡廉鮮恥的淫嫂小子進入南莊。”
“關中偽君占領老鴉陂,進擊玉女山!”
“唐皇跨過觀音川!”
“天子攻破小凹柵!”
“聖人的斥候出現在長秋寺!”
敵情在軍中不斷刷新傳播:“車駕先鋒對我射出勸降書!”
“偉大天子、命運之主、至高無上的武康大聖到達弘農城外!”
“上洛!殺豬!”七月初九這一天,弘農城外籠罩著一層雨後薄霧,霧中紅旗半卷,發出響徹雲端的鼓噪:“殺呀!衝啊!”
“敵軍開始伐木準備攻城了。”沒一會,霧靄散去,天空半邊藍兮半邊雲,明媚的陽光灑落綠茵茵的草地,風和日麗,顯出漫山遍野的鐵甲武士。突兀的尖叫響起:“啊,惡人軍填埋壕溝了。”
“射!布防。”
“啊……”就在城頭汴軍觀察敵情緊緊張張備戰時,慘叫從背後傳來,城中霎時一陣嗷嗷怪叫:“蕪蕪蕪!燒營!”然後……仿佛不約而同,數條街道的民房被點了,滾滾黑煙衝天而起,一浪又一浪炸喝在各個角落響起:“兒郎們,鼓噪起來!”
“反也!”城上,如同收到了某種信號,不少將校、軍士扔掉手上工作,帶弓攜槊下城彙入。
“寇彥卿要謀反!”
“朱友裕反矣!”
“氏叔琮、張慎思、蕭皓、控鶴都將韓勍、長劍左虞侯趙在禮……也反了?!”
“長直侍衛長源政、毅勇都指揮使高季昌與亂軍合流,他們在進攻行在橘子園!到處都是亂兵,啊,莫殺我——“
“噗!”鮮血迸濺,大臣的腦袋飛起,噴著熱漿的無頭屍體被亂兵抬在攢動地黑壓壓的人頭上。
“殺呀!”
“朱溫喪心病狂,少帥驍勇善戰,無所不精,南天一柱,竟然兩度險些被處死。”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李氏奄奄一豎奈何不得,憑什麼要我當你聖人!你配嗎!兄弟們,拆了他!擁少帥上位,人人有妃嬪,個個當都將!”
“整日通奸兒媳,癡迷人妻,老子當了十年兵卻沒婆娘,老子長得醜,你不會賞一個宮女嗎——”
“莫廢話,速將老狗碎屍萬段!”朱友裕在人群中凶厲大叫。
“聖……老狗跑了!”
“射!”
“嗖,嗖嗖……!”隨著一陣箭簇響,喊殺聲同時在弘農城內外炸開:“你!去給李聖人說一聲,我們在殺皇帝。等吾輩殺完狗皇帝,收拾了老狗黨羽,就請降。”
“下克上了,弘農沒得打了,走吧,回洛陽。”
“李賊就在城外,怕被銜尾追殺啊。”
“他們一路跋涉累得腿軟,剛到,營地也沒紮,哪有餘力喲。結陣而出,走小路避開騎兵就行。步兵要追,和他們打就是了。”
“嘖,聖人和朱友裕父子一場,不知哪來這麼大仇恨,怎麼突然要弑父殺君?”
轟,東門豁然洞開,上萬騎士、隨從、官吏擁著朱溫飛奔而出。身後,密密麻的馬步軍、騎、步亂兵瘋狂追殺。失去指揮的十餘萬人馬就地解散,想造反的,跟著朱友裕反,不想反的,各自抱團帶著民夫、工匠、妓女撤往洛陽,也有當逃兵返鄉的,歸順李氏的。
“總之,完了,亂成一窩粥。”
“瘋了,全是瘋子,城外李聖急攻,城內急攻朱聖。”
山陂上,李某人看得目瞪口呆,又喜又憂。
喜的是,經典內亂。憂的是,從叛軍造反陣勢來看,戰鬥力還在,隻是朱溫駕馭不住了,也輕鬆不到哪裡去。若自己某年陷入頹勢,會不會也落得這般境地?好個五代十國。
賭一賭,朱溫能逃出生天麼?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