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遞了訴狀。
兩曹分彆是:西平府桑柴縣訟師團,冀兗府《啟蒙三字經》刊行者。
遞狀人住址:冀兗府承高村
事由:《版權保護令》當前,《三字經》未出中原,已改頭換麵。
結語:讀書無小事,學子怕騙子,“三字”為啟蒙,非啟蒙“三字”。
鄧訟師腦子裡全是自己寫的那份寥寥數語的訴狀,眼裡充斥著複雜的情緒。
人常說“書生造反,十年不成”,意思是讀書人優柔寡斷,做不成大事。
鄧訟師認為這個結論是對的,原因卻不一定。
就像他們幾個訟師,確實有前怕狼後怕虎的成分。
畢竟他們無功名、無後台,以平民之身與人相爭,就算嘴再利,也攻不破權勢這堵牆。
但還有個原因,就是他們人多嘴雜心不齊,有勁兒不往一處使。
比如萬訟師和錢訟師,極力想獲取更多消息以做證據,何必呢?
隨便去哪兒買本《啟蒙三字經》回來,不就是最有力的剽竊證據?
高訟師則更看重對手的背景,似乎想找出一絲勝訴的可能,可那是在找勝訴的可能嗎?
那是在找打退堂鼓的借口吧?!
而鄧訟師自己,他不會承認自己是抱著一絲僥幸心態,意圖打大勵朝第一場版權官司。
萬一打贏了,那將是他由帶頭起訴,然後取得勝利的,幾位訟師中他的功勞將是最大,而名氣也將是最大。
胡思亂想中,看到李蔚玨目光正向自己看來。
其餘三位訟師已經搖頭表示自己並未投遞訴狀了。
“我……”鄧訟師突然有些犯慫,因為衙差們的態度似乎並不友善。
其實鄧訟師今天與大家分頭行動後,他在府衙門前徘徊好久,又找到書鋪對著《啟蒙三字經》運了很久的氣。
最後終於鼓足勇氣找個無人角落寫下訴狀,在衙門即將下衙時才交過去。
又怕“騙子”這個措辭太過激烈,隻挑剔字眼說人家書名不好,《三字經》是為人啟蒙,而不是啟蒙“三字經”。
不但如此,他都沒敢留下自己姓名,留的是“桑柴縣訟師團”這個統稱,這名號還是李蔚玨私下說著玩的。
訴狀被差役接過後他都不敢等回音,直接跑回來了,一路上既興奮又忐忑,兩種感覺交錯、勢均力敵。
而隨著接近住地,忐忑開始逐漸蓋過興奮,回來後他甚至不敢說出自己乾了什麼。
“我……”鄧訟師想解釋一下,說狀子雖然是他遞出去的,但初心是為了大家好、為了《三字經》好。
“哎,是你吧?對,就是你!你遞的狀子,我接的!”幾名衙差中的一個指著鄧訟師叫道。
大有一副“破案了,他乾的!”的神情。
李蔚玨一看鄧訟師的表情就明白他內心所想,便接下衙差的詢問:“是,我們投遞了訴狀,隻是現在過去,能升堂審案嗎?”
衙差喝道:“怎麼那麼多廢話,讓你們過去就趕緊動彈!彆逼老子動手!”
旁邊隨行的衙差還晃了晃手中水火棍。
訟師們臉色登時發白,尤其是鄧訟師,他已經接收到其他三位訟師的“死亡凝視”。
駱毅已經把《三字經》和《版權保護令》裝進包袱,準備與李蔚玨一起去府衙,正好看見衙差們立著眼睛晃悠水火棍嚇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