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命不好,我的父母卻在最危難的關頭把生機留給我,讓我活了下來;
可是我知道,我的命不好;
我聽見下人偷偷議論,說我不但克父克母,還克自己;
那些話不是平白傳來的,祖母請過道長給我算命,據說我犯童子煞,命裡自克;
我父母確實雙亡,隻有我活下來,說我克父克母倒也不錯;
沒人願意理我,連下人都不理我,他們雖然每天都得伺候我,但沒人與我說話,而我,話說不了幾句便喘不上氣……”
李蔚玨:“那你是夠可憐的,說話都犯病,誰還敢與你說話?都是下人,主子犯病,不得怪罪他們頭上?”
小李蔚玨:“是啊,所以我沒怪過他們,但祖母怪他們不儘心,我院子裡的下人總是換;
剛認識沒幾天就換新人,我便也不敢與他們說話,久了,我就覺得好孤獨;
我從小就病著,學話便也晚,但我能聽懂大人們說的話,隻是自己調整不好氣息,一說話就喘不上氣,大人們便不讓我開口;
我總在沒人的時候自己偷偷說話,可說不了一會兒就犯病;
祖母雖說疼我,但也總是隔在床簾之外,怕我受風,我隻能隔著簾子看看祖母的身影;
她每次與我念叨不了幾句話,便去處置下人們,久了,我便也不敢回應祖母的話;
我每天醒的時候,想下床走走、看看,我多希望有人能抱著我去窗子外麵的地方;
我透過窗簾子,能模模糊糊看到外麵有綠色的樹,藍色的天,還能聽見小鳥的叫聲,我想看個真切;
但我因為患病而沒能好好學說話,說話便吐字不清,下人們也不同我講話,我就哪兒也去不了;
我多希望有人能抱著我出去轉轉……
五歲那年,我就看透了生死,覺著這麼活著不如死了好,你能想象嗎,一個孩子,幾乎沒下過床,我連自己會不會走路都不知道;
有一次我又犯病,馬上就要窒息而死的時候,祖母請來的大夫醫術太好,在我身上插了好多好多銀針,又把我救回來了;
我那時好氣憤,就不能讓我死了嗎?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呢?
那晚,我聽見守夜的下人們偷偷說,幸好這次是在祖母與我說話的時候犯病,不然,又得怪到他們身上;
若是救不回來,他們就沒命了;
還說,以前我房裡的下人,不是被打致死的,就是命硬沒打死給發賣了的,反正都沒好下場;
你說,我活著,卻是賠上這麼多人的命,還花掉祖母那麼多銀錢,為何非要我活著呢?
而且,我也不覺得祖母真的疼我,因為她來看我的時候,念叨的是我父親;
她隔著簾子看著我,然後念叨我父親的名字,告訴他我多大了,模樣與他有多像,和他一樣乖……
我覺得,祖母不讓我死,是因為她把我當做她小兒子的替代品,她始終接受不了小兒子早早離世的現實……”
李蔚玨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對麵的小李蔚玨說話時一直保持微笑,但李蔚玨心裡卻充滿悲傷。
那股悲傷好像不屬於他,而是來自對麵的小李蔚玨,他感受的是他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