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客的算籌就精致多了,用的是紅檀木,打磨得光滑,因經常使用更是顯得油潤。
兩人蹲地上埋頭擺弄算籌,李蔚玨陷入沉思:現在把算盤弄出來,時機好不好?
這件事李蔚玨已經想了很久了。
他曾想憑借訴訟打造自己的名聲,在經曆過《三字經》版權官司以後,他了解了訟師的地位,以及官府斷案的思路,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當訟師或許能賺到錢,但對名聲毫無益處,所以他就思考彆的路子,比如算盤。
《三字經》弄出來了,名聲不歸他,歸給老師了,自己隻算間接受益,這是無奈之舉,因為年紀小,沒人會相信小孩子能寫出《三字經》。
但現在他十三歲了,不打文章的主意,打算術的主意總該問題不大,而且也不算是新發明,畢竟人類最早就是用結繩或串珠的方式進行計算,而東漢時就有了“珠算”這一算法。
隻是他一直在猶豫,因為還有代曉初那麼個穿越者,如果他搞出算盤,會不會暴露自己。
“幸好把接待客人的活兒交給阿姐了,”駱毅出聲,打斷了李蔚玨的思路:“我是不耐煩給人算賬的,麻煩死了,算不明白!”
駱毅不耐煩的是擺算籌,麻煩不說,算到一半聽見水燒開去灌個茶壺的功夫再回來,就看不懂自己算到哪兒了。
“要是能有個更簡單的算數工具就好了。”駱毅說道。
她心裡其實也在想算盤,那東西她會呀,小時候媽媽教過的。
那時候小飯館的計算器總丟,媽媽就會翻出算盤算賬,她跟著學學就會用了。
那名顧客算著算著,突然提出一個問題:“如果下次再來,能不能打些折扣?”
說這話時他語氣猶豫,像是下了半天決心才問出來似的。
白彙回道:“我們如今是新店開業,給您看的價格就是成本價。”
意思就是不打折。
這很好理解,誰家也不是天天死人,你今天辦回喪事,難不成明天又辦?不能吧?
都不說十年八年,就二三年後再辦喪事,物價都變了,還能按照今天的價格給你打折嗎?
豈料那顧客憋了半天,臉都憋紅了,又問了第二句:“那……如果我下定金預定呢,兩次的算一起,可不可以打折?”
在大勵朝,辦葬禮比辦婚禮的花銷要大的多。
辦一場婚禮,哪怕是傾家蕩產,那些錢是能落到實處的,比如男方下聘金,錢是落到女方家;女方送陪嫁,也是送到男方家裡去。
將來小兩口在過日子時,這些錢也有很大幾率補貼回去。
可辦葬禮就不一樣了,請僧道超度,錢給僧道了;置辦棺槨,錢給棺材鋪了;靈棚搭起來花了好多錢,用後就拆除,啥也不剩……
但是葬禮又是很大的禮儀,體現孝道,必須操辦,所以才有窮人“賣身葬父”這一說,把自己賣了,也得給長輩操辦像樣的葬禮。
對窮人來說,活不起,更死不起,是大勵朝的社會現狀。
看來那位顧客家裡應該是有行將就木之人,下一次葬禮或許不會太遠,但他資金有限,因而才有此一問。
隻是長輩還在世,就去預定下一次白事事宜,這與在老人健康時預定壽材可不同,是可以被說為“不孝”的行為。
這就是他猶豫再三、憋到紅頭脹臉卻依然還是問出來的原因。
“可以。”白彙想明白其中緣故,便應承下來:“兩宗一起,我們可以算八折,但隻限於您一家;
我們的人力充足,隻是壽材需要定製,如果貴府已有準備,就一切不成問題,若沒有,可以在我們鋪子裡選用。”
“好……好!”顧客點頭,因“不孝之問”產生的愧窘令他趕緊低下頭去擺弄算籌,隻是——“哎呀,我算到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