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誰呢?
自己孩子自己不帶著,丟了要去怪極其疼愛孩子的老人嗎?
“都怪我呀……讓我死了吧!隻要能換回我小孫子,讓我死了吧!”人自責到一定程度,是真活不下去的。
“先生!”李蔚玨衝進門就去抱住梁先生,完全不顧老人的眼淚鼻涕蹭他一身:“我這就幫你找去!”
可梁先生現在已經神誌有些不清醒了,除了喊著“讓我死了吧”,完全聽不進任何話。
“阿姐,你快想想辦法!”李蔚玨向白彙求助。
白彙也有些傻眼。
梁先生明顯身體過於虛脫,而精神又收到過度刺激,不把他弄平靜下來,白彙根本無法給他治療。
若是一掌拍暈他,依梁先生此時的身體情況,怕是拍暈就醒不過來了。
可若是用藥物或針灸迷暈他,梁先生恐怕也承受不住,很可能再醒來時就口歪眼斜。
物理方法、化學方法都不能用,駱毅看得很揪心,下唇收得死緊,嘴唇縮出好多褶皺。
“老天爺,你讓我孫兒回來吧,我拿命跟你換哪!”梁先生還在呼號,已經聲嘶力竭、氣若遊絲。
人在無能為力的時候,總會向老天爺求助,駱毅心裡不是滋味——老天爺才不管這些事兒呢,彆說老天爺不管,連小小的土地公都不會管。
可這些嘲諷沒用,梁先生馬上又要厥過去了,這種情緒下厥過去,不死也必定中風。
“啊!”駱毅突然渾身一抖、大叫一聲,再把白眼兒一翻,然後再把黑眼球翻回來,烏溜溜的黑眼睛直勾勾盯著梁先生,用稚氣的聲音喊:“爺爺!爺爺!”
李蔚玨一回頭,瞧駱毅這德行,氣得眼裡冒火——小丫頭這是添什麼亂!
劉菜菜也是嚇一跳,趕緊去扶住駱毅,正要問她哪裡不妥,就被駱毅掐了掐胳膊,示意她配合。
“呀!我妹妹被你家小孩兒給上身了吧?”劉菜菜趕緊大叫。
梁先生彆的聽不進去,有人叫“爺爺”他聽進去了,精神總算集中,目光在屋內尋找:“罐兒!罐兒!”
罐兒,是梁先生小孫子的乳名,什麼壇子、罐子、抓鉤、繩頭的,都是長輩給小輩起乳名的方式,主打一個“賤名好養活”。
“爺爺,我冷,你快來接我,多給我帶些衣裳!”駱毅依舊學著小孩子說話。
她本就才十歲,聲音稚嫩,說話也從來不拖長音兒,學小男孩兒還是很像的。
梁先生此時神誌不很清楚,自然聽不出其中差彆,隻一味地應聲:“好好好好!爺爺給你帶衣裳,帶衣裳!”
說著就又掙紮,要下地就給找罐兒的衣服。
有李蔚玨看著梁先生,梁老大趕緊去找孩子的衣服。
駱毅一瞧,就一套外皮的冬襖,趕緊掐劉菜菜一下。
劉菜菜把衣服接過來,偷著吐了吐舌頭,蛇是通過舌頭進行嗅聞的,可衣服上雖有孩子的氣味,卻很淡,這是套新衣,隻為給孩子淘氣弄臟衣服是用來換穿的。
劉菜菜搖了搖頭。
駱毅直愣愣瞪著眼珠子繼續裝模作樣學孩子哭:“爺爺,好多壞人,我嚇得尿褲子了,腿好冷,嗚嗚嗚……”
“尿、尿褲子了……爺爺給找褲子去,罐兒彆哭,爺爺這就找去!”梁先生雙手揮舞,在他的腦中,自己正在翻找以前孩子穿剩的舊衣。
通常老人家裡總會有孫輩的換洗內衣,小孩子嘛,吃東西漏嘴、玩高興了憋尿,衣服總是容易臟,得有換洗的才行。
梁老大哪兒知道他爹在哪兒存放孩子的東西,一時間一會兒裡屋一會兒外屋出來進去地隻拿眼睛找,這上哪兒找的見?
好在梁師母跟著李蔚玨一起回來了。
梁師母是梁先生的繼室,與梁老大歲數差不多,她雖然名義上是罐兒的祖母,但實際上祖孫間並無血緣關係,因而比梁老大要冷靜的多。
梁師母進裡屋不一會兒就拿出兩個包裹,一個裡麵是洗得乾乾淨淨、疊得整整齊齊的舊衣褲;另一包裡是一套已經做好的、和一套尚未完工的新棉袍。
甭管有沒有血緣關係,既然當人家祖母,梁師母就認認真真每年都給梁先生的子孫縫製新衣。
劉菜菜接過那包舊衣褲,裝作遞到駱毅眼前給她看的樣子,暗中再次吐舌,然後點了點頭。
駱毅說道:“爺爺,快,我要換褲子!”
“好,好!爺爺給你換!”梁先生應著,他已經是在想象中給孩子換褲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