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幻快絕的俠刀映目,十雪天子赫然正是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
更深露重,蜿蜒曲水之濱,夜嵐縹緲,深沉的蟬鳴聲,在夜色中,在湖光之中,更顯神秘詭譎。
慵懶散發,手持折扇,斜倚司南古車,一派隱士風采,開陽武曲陣營之智囊,幽蘭孤芳君獨處林間,一雙慧眼半張半闔,靜待邀約之人入場。
月上中天,清茶幾更,所待人客遲遲不至,孤芳君俊朗眉目淡然依舊,隻是不時摩挲玄色扇骨的動作,少見流露些許心境波動。
雖說“才子幽蘭”之名享譽仙島,運籌幄帷,決勝千裡之外,助司馬幻魂奪得霸權,穩固破敗王朝,奠定七王格局更非虛話。
但連番布計遭挫,主上更身受重傷,臥病在榻,身處異鄉加之腹背受敵,穩定此間根基,安撫軍心同樣耗去不少心力。
內外交逼,縱使多智如男子其人,亦不免感到些許疲憊。
然而,此約卻是不得不赴。
‘先前擺渡一念首度侵擾,君上抓準戰機,趁俏如來巡回魔世、中原無備之際,掠得大量領地,更廣納中原人士以為前驅,但卻在關鍵一戰折戟——’
思慮至此,孤芳君稍作沉吟,從頭細細推演個中關竅。
‘一帆風順以驕君上之心,意在關鍵時刻斬首致命麼?那麼早先刻意的邀約,是有心人的結盟之情,亦或是為第二波攻勢埋下後招呢?’
此番邀約會麵並非首次,不過前次遞貼之人來的巧妙——
抓準開陽武曲問策之機,一紙暗藏機鋒的書信,隱露弦外之音,若有還無暗喻仙島大計的同時,猶原設下謎局引人來見。
安排好其後戰策,專注心戰解謎的幽蘭孤芳君卻在最後一步抽身而退,隻因關鍵時刻,同僚回報君上陷危。
恍然驚覺書信牽製目的,男子遂止步不前,轉身匆匆離去,終究穩固自家半壁江山。
然而,驚呼一聲,忙道不妙,旋即急急飆車的姿態不過掩飾舉動,旨在坐實發信人彆有用心之名。
畢竟,書信中還有許多讀作勸說,寫作挑釁的言辭,分外挑動王者神經。
接連的勝利衝昏司馬家主頭腦,甫見挑釁言辭的開陽武曲更是怒上眉山,秉一身勇武,親率大軍征討四方,意欲靖平中原。
對於主上所表現出的獨裁麵目,善謀能斷如孤芳君,亦隻能無奈苦笑。
將欲取之,必先予之。明了對方驕兵之策奏效,幽蘭才子當時能做的,也隻有儘力周全,從自家君上手中保住這封善意的請帖了。
綠葉低伏,輕和陡轉風聲,男子左手虛握,攏住玲瓏扇骨,麵上回憶神色乍停,無言挽住紛飛思緒。
智者會麵,總會有一方姍姍來遲,總需要一方率先刻意露出破綻。
不巧,此會兩種要素均已滿足。
人,也來了。
“噠!噠!噠!”
細長高跟接觸青石小徑,此起彼伏,不輕不重,帶起清脆踢踏聲,一步一步,回蕩男子耳畔,敲在孤芳心海。
詞令琅琅,暗紫華貴的裙擺勾勒人影曼妙,波峰搖蕩,飄忽迷幻,女子信步從容,翩然走進濤聲月影之間,動靜相宜,驚碎粼粼波光。
“封侯盛世燈宵,權衡天下,百代風騷。”風拂樹梢,幽紫香氛映襯妖冶風華,細膩磁性之聲柔魅緩遞,令人心迷神醉。
語至佳境,詩念女音岑寂一瞬,鶯聲燕語倏啟婉轉高亢,隨著蕾邊鑲襯,珍珠暗嵌的紫色女鞋踏入石亭圓影,帶出一道高挑身姿,即將開啟一場彆樣深談。
“功名不過傳謠,回眸一笑,舉步煙硝。”
遲來的娉婷身影步履輕快攜穩,身形婀娜曼妙,一雙媚眼,睥睨眾生,一抹朱唇,是輕視,是嬌豔,是暗藏千變萬化的手段。
“看來,幽蘭才子並不意外我的身份。”
眼前男子一雙慧目平和澄澈,不見絲毫訝異情緒,似是早有猜測。見此,珠簾冕下美眸一眨,凰後率先打開話題。
“書信雖有不近人情之處,仍有蛛絲馬跡,耐人尋味。有此文采者,當今天下屈指可算。”
莫名一問,十足審視意味,似是評估潛在盟友價值,男聲低沉溫潤,抽絲剝繭,徐徐道出信中深意:“而這其中,又要考慮到送信人力所需。”
經受擺渡一念考驗,更需穿過重重防線,確保書信在恰當時機交付孤芳君手上。由是觀之,再去掉幾個選項。
“那為何偏偏是吾呢?”纖指弄青絲,柔順劃下,輕慢語調說不清是喜是怒。
“此河名喚宓水,是棉河支流,綿延千裡,再入巨江,在東南角出海,沿途利益不少生民。”
女聲反問入耳,孤芳君麵色沉靜,話鋒陡轉,折扇輕揮,恍若指點江山。
“昔時魔世入侵中原,修羅國度三尊在列的阿鼻尊蕩神滅,便是駐紮在此地,抵抗來襲的鱗族大軍。”
當初修羅帝王多方開戰,腹背受敵的局麵,同如今開陽陣營所處困境何其相似——一般無二興兵中苗,不過彼時佛鱗襄助,今日二者尚在觀望,無聲掣肘而已。
約在此地,個中深意不言自明。雖說仙島終究非是魔世,同墨家初衷並未有直接抵觸,然受限立場之彆,發信相助之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對立衝突在所難免,此刻願意出手的,也隻有意欲趁亂謀利之人了。
真人麵前不說暗話,諸多言辭不必訴諸於口,透露己身對情報把握,表明興兵非是倉促而成,以免對方透徹仙島虛實便是足夠。
“四方山一戰,印證中苗鱗三方無間關係。”因而再去掉幾個人選。
提及此,考量到三方重結戰線之可能,孤芳君言談中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些許苦惱情緒。
深紫瞳仁恍若琉璃溢彩,凰後輕笑帶刺,淡諷一句:“吾說過,不相信吾,開陽武曲會後悔莫及。”
彼時愛答不理,山窮水儘方才想起場外援助,天底下哪有這般便宜可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