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苗王宮彆院廚房內,傳來慘叫,隨後又伴隨著重物落地之聲。
男童本想穩住身形,卻不意間按在熱鍋邊沿,右手如觸電般抽回,然而終究失去了平衡,搖搖欲墜間同墊腳的椅子一同翻倒在地。
“唔!”悶哼一聲,琥珀般剔透雙眼中已可見淚珠打轉,父王平日教養在心中劃過,即使此刻四下無人,年方八歲的蒼越孤鳴亦不會輕易露出軟弱姿態。
白手拂去眼角水漬,柔順黑發緊貼麵頰,配合其上煙熏灰跡,使得男孩整個人看起來分外滑稽。“嘶!”仿佛用力過猛碰到傷處,蒼狼倒吸一口涼氣。
定睛一看,右手白皙肌膚上水泡清晰可見。
幼小王子並未枯坐或呼喊,而是借尚且完好的左手,徑自撐起身子,打算繼續未竟的“事業”。
殊料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沒站穩,萬幸此時一雙玉手伸出挽回男孩倒下勢頭,蒼狼回過神來,正欲道謝:“多……”
“蒼狼王子……”對方倒是率先回應,一把好聽女聲響起,“您怎麼在這兒?”言至後來,玲瓏雪霏環視四周一番,確認這是彆苑廚房無誤後,姣好麵容上已是多了幾分疑惑。
年歲方幼的蒼越孤鳴,雖然出身王室,但苗疆風氣使然,加之父王有心栽培,因此其身上並未有所謂的驕縱之氣,反倒顯得平易近人。
“我,我想熬冰糖銀耳羹,給母,”麵對雪的打量,加之己身似乎將廚房搞得一團糟,男童不由得小臉漲得通紅,垂下頭顱,低聲道,“不,給,給我自己吃。”
“寒煙翠姑娘,求你不要告訴彆人,我會把這裡複原的。”仿佛小心思被撞破般,蒼狼不禁語無倫次起來,說到後來,已是緊閉雙眼,雙手合十,小臉上滿是哀求。
化名寒煙翠的玲瓏雪霏見此不由得此失笑,搖了搖頭後,牽起眼前男童右手,輕輕吹了吹減緩其上痛楚。
雪起初打算將對方帶回彆苑,驀得心神一動,隨後取出傷藥與紗布,溫柔地處理起傷口來。
“所以,王子是想熬冰糖銀耳羹給希妲王後是嗎?”
肉體疼痛稍緩,耳邊吳儂軟語安撫己方心情,蒼狼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頭,但還是承認道:“是。”隨後一刻間,孩童實誠地向雪交代了自己這樣做的理由,
原來,不久前男孩同父王一道,在北競王府為遊曆歸來的王叔——千雪孤鳴接風洗塵。席間,狼主提了一句“王叔最近氣色不錯”,而素來體弱的祖王叔表示多虧了苗王所派女官的食補。
父王素來關心祖王叔,小蒼狼是知曉的,他還記得不久前父王派了一班人專門照料祖王叔齊聚,為首的正是一位女性,名字似乎是……
“民女姚金池參見王上。”父王得知祖王叔病情好轉後,君心大悅,遂召女官予以封賞,隨後不久,但見優雅嫻靜身姿映入眼簾。
父王旋即便是一番考較,對方雖初時靦腆內向,但回答也算可圈可點。尤其是談到食補時,姚金池姑娘對答如流,其間更提及冰糖銀耳羹有補血益氣之功。
聽及此,男孩不由得眼前一亮,‘母後的氣色一直不好,不如……’心念既定,蒼狼趁離席遊玩之際,溜到後廚向體貼女子仔細請教了藥膳做法,打算親自動手。
“專門負責父王母後飲食的禦膳房,有人看守,這該如何是好?”本意給母後一個驚喜,卻連入門都做不到,年幼王子不由得懊惱道。倏然,男孩靈機一動。
專司王親餐飲的禦膳房整日有人把守,但為王府客卿開火的彆苑廚房就沒有這麼嚴密的防護力量了。尤其是自從母後病情加重後,醫天子一家所居彆苑人氣也冷清不少,不正是開小灶的絕佳地點嗎。
於是乎,便有了開頭一幕。
“相信王子的心意,王後一定能感受到的。”柔軟手帕拭去孩童麵上煙灰,玲瓏雪霏認真道。蒼狼給了對方一個感激的眼神,正欲回應,鼻尖聳動片刻,旋即神色一變:“不好!”
男孩邁著小短腿快步上前,靠近灶台後踮起腳尖察看。果不其然,水燒乾了,銀耳也糊了大半,一上午功夫全白費了。
一直以男兒有淚不輕彈要求自己的苗疆王儲見此,仍是不禁癟了癟嘴,眼眶隱隱見紅。
忽的,蒼狼但感腦袋一沉,抬頭望去,順著素白透紅的手掌看去,暖人微笑撫平心中委屈。雪溫聲道:“沒關係,不過從頭再來而已。這次我想,有人能幫你。”
……
轉眼已是陽春三月,王宮彆苑內,紫褐的桃樹枝條上,長滿了嬌嫩的花骨朵,生機盎然。
熹微霞光中,黑衣灑脫的男子獨坐在窗前,體會著微風、日光、花香和生命的美好,他獨處卻不是寂寞,而是寧靜,如一麵澄澈湖水般的淡定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