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沁人心脾的香氛彌散,招來彩蝶起舞。見狀,女子心中已有計較。雲袖虛甩勾勒一點快芒,點染眼前絢景。
伴隨寫意水墨無聲浸潤眼前翩舞清影,二人眼前蝶群忽散,四逃而去。半截皓腕略微用力,帶動荻花題葉身形,緊隨磷翅紫蝶而去。
神蠱峰上的樹林裡,到處都是參天的古木,一人環抱的大樹比比皆是,便是兩三人才抱得住的巨木,居然也是時有所見。想來是因為這裡地處偏僻,向來無人煙所致。
花雪二人跟在引路彩蝶的後方,在林中緩緩而行。清晨的微光從樹頂透下,灑在林間的灌木之上,點綴男女一身超卓風姿。
倏然,聯袂二人停步,跫音戛然而止。
隻見此處已是樹林的深處,四周清幽無人,古木森森,除了遠處傳來隱約的鳥鳴聲,便再無任何聲響。
“摘取香芝醫鶴病,正要臞仙,相伴清閒性,朝市不聞心耳靜,一聲長嘯煙霞冷。”
為表友好之意,荻花題葉甫開口,溫雅聲線吟誦異調。
仿佛呼應術者所投拜帖一般,一縷清風拂過,林間男女但感失衡一瞬,周遭景致忽變。
滿目蝶影燈火沿道而亮,玉樓帷幔梁吹舞,難分白晝與黑夜。
另外一側的行道兩旁,種滿了碧綠翠竹,同白磚樓閣相映成趣,平添幾分淑清淡雅,顯示著此間主人之隱逸情懷。
“功名爵祿儘迷津,貝葉菩提不受塵。久住青山無白眼,巢禽穴獸四時馴。”
孤高詩號自清雅的竹舍亭台中遙遙傳出,入耳語調低沉磁性,帶著久眠未醒之慵意,聽似不疾不徐,自然有條有理。
聞言,花雪稍稍加快腳程,逐漸靠近亭台。少頃,二人突兀停步,身形止在風簷以下、樓門之前,一般無二的有禮有節。
靛藍錦緞的神蠱溫皇,斜靠躺椅,周身散發著與生俱來的魏晉氣度。
麵容俊雅風流,眉眼細長斜挑,手中羽扇輕搖,掩去一雙果決睿智的眼。眉心一點朱砂素紋,愈襯蠱峰之主正邪難辨。
“吾這深山僻嶺,幸得苗疆名醫來到,真乃蓬蓽生輝。”雙目神色朦朧,教人看不真切,輕慢語調反顯心思穩重。
風鈴脆響一瞬,神蠱溫皇已然起身,羽扇虛抬,接引來客:“請入座。”
主客依次落座後,荻花題葉謙道:“俗名何足掛齒,與溫皇先生相較,在下醫術恍若螢火,怎敢同皓月相較。在下此來,正是有疑待解。”
“哈!”神蠱溫皇淺笑一聲,仿佛對入耳虛名不置可否,反倒是眼前男子口中難題更為勾人。
“哦,連醫中天子都感到棘手,想必此毒定然非凡。”
來神蠱峰的原因,決不出蠱與毒。
“嗬。”荻花題葉微微搖頭,無奈道,“此法的確超出吾之能為,還望溫皇不吝賜教。”言罷,化出一方玉匣,示意對方觀視。
“嗯~?”眉眼半垂,神蠱溫皇羽扇倏動,揭蓋一覽內中真容。絲縷白霧消散,但見珍貴藥材靜臥其間。
“以冰牙雪蟬載蠱,光就寄體而言,”修長五指靈動撥化,分心關注隨身蠱毒細微變化,神蠱溫皇腦思清晰,一瞬便明個中妙用,“此方堪值千金。”
至於蟬身藏蠱出處——翳流黑派,借具備吸納化消毒質特性的冰牙雪蟬為樣本,借屍蠱變種取締染毒器官,成就接續經脈腑臟之功。
“千雪此番人情卻是欠大了。”前言不搭後語,同為苗疆三傑,神蠱溫皇自然也受邀診治過北競王,對這位閒散王爺的身體狀況了然於胸。
不過倘若要說能以此蠱療愈競日孤鳴“體虛”症狀,神蠱溫皇並不看好,畢竟今日康健,也許他日又是另一條筋脈受挫。
以男子於醫術上的造詣,不該看不出苗疆國手病症來曆。
“不過,”覷破個中關竅,神蠱溫皇羽扇掩胸,語若細絲,流露三分訝異,“在溫皇看來,此物,原本該是用作導引傷氣之用。”
“瞞者瞞不識,溫皇眼光當真犀利,”聞言,荻花題葉由衷讚歎,進而解釋道,
“不錯,此物原本乃是為吾一受邪氣纏身的友人所備,可惜後來友人踏入江湖後,音信全無,遂不了了之。入府之後,考慮到王爺身體狀況,吾對之稍作改良,方成如今姿態。”
“哦~?”藍羽輕擺,神蠱溫皇細長的劍眉,微微動了一下,凝聲問道,“不知是怎樣的邪氣?”
知其源頭,或可用作其後改進參考。荻花題葉略作沉吟,開口道:“是滄海桑田,王朝幾度更迭所積怨氣。”
“唉!”神蠱溫皇低歎一聲,宛若哀悼一條即將逝去的生命,“歲月變遷最是無奈,一步江湖無儘期,何況以異鄉客之身份呢?”
微妙察覺麵前智者弦外之音,前半句交代積怨深重難返,後半句看似是久經風霜之喟歎,實則巧妙點讀“異鄉客”三字。
荻花題葉並不意外自己外來人身份被看破,畢竟醫天子聲名鵲起的時機太過巧合,恰恰是不知來曆的風月二者在苗疆刀劍兩界叱吒風雲之際。
恐怕不少有心人對風中捉刀,無情葬月的師承心懷好奇,可惜大部分都失敗了。
然而男子從未懷疑過神蠱溫皇話中之意是否有試探成分存在,畢竟,就像前世劇中,從未有人質疑過還珠樓的情報網一般。
‘異鄉客麼?’心思百轉一瞬,荻花題葉已然透徹個中訊息。
無情葬月遭受圍殺非是單純苗人排外心作祟,恐怕還有黑手在幕後推波助瀾,至於其身份,考慮到劍者出身,不言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