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中握著錄音筆,視線掠過倚靠在窗邊的風鈴,落在了樓下那已然失去秩序的街道之上。
行動緩慢的身影還在遊蕩。
柯明雄隻是如此看上兩眼,心中慌亂的便會加重幾分。
視線所及的一切好像能夠直接跨越理性的思考,直接喚醒源自心靈深處的恐懼。
他不理解外麵的世界是怎麼了。
他也不理解程菲是怎麼了。
雙重的焦躁複合在一起,讓他想要縮到牆角。
隻有三個九十度相互垂直的麵,才能給他帶來一點點心安。
可是,他現在在程菲的房間裡。
他回過身望著剛剛還在書桌旁邊,此刻已經緊挨到自己身邊的程菲。
他說道:
“我真的不理解。”
“真的。”
“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對你是什麼感覺嗎?”
“我感覺你很樂觀,你很活潑。”
“哪怕隻是普通的上班,也有無限的衝勁兒。”
“我當時在想,‘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怎麼會有人過著循環往複的一天,過著平凡的生活,可是卻能保持著樂觀?”
“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是這樣。”
柯明雄望著一動不動的程菲。
他說道:
“今天,我的夢碎了。”
“我想你一定不知道。”
“我剛搬來這間公寓的那段時間心情很喪。”
“我覺得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大網,我無論向哪個方向去突破,都隻能撞一頭包。”
“唯一能支持我繼續在這世界中奮力狗刨的動力,就是偶然間看到的樂觀的你。”
“我覺得既然你都能元氣滿滿的生活,我又畏懼什麼呢?”
“可是……”
“我今天才知道。”
“你是那樣的人。”
“或許你沒有意識到。”
“但我覺得你的一切樂觀,都來自於你的家世帶給你的底氣。”
“你就像九天之上的仙女降臨凡間。”
“無論悲喜,都是體驗。”
“你就像是《西部世界》裡的玩家一樣,橫行無忌,肆意暢遊。”
“可是我呢?”
“我應當戴上紅鼻子。”
“我就是一個小醜。”
程菲的雙瞳放的很大,像是黑夜中的貓。
柯明雄說道:
“我看過了你的日記之後,我發現這個世界的‘真相’,和我看到的完全不同。”
“我想起了下午兩點十六分到四十六分的時候給你檢查了身體。”
“我當時下了論斷。”
“你不是喪屍。”
“可是,你看你的雙眸是多麼的怪異?”
“你看你一直不說話的模樣是多麼的奇特?”
“我原本隻以為你是應激導致的心理障礙。”
“可是,你日記裡那有了人生的態度,不管是臆想還是真實,都讓我知道你不會得這種病。”
“你和網上說得一樣變成了喪屍?”
“我不知道。”
柯明雄伸出了胳膊,擼起了袖子。
他說道:
“你不想過盆栽人生,所以來到了這座城市,這棟公寓,成為了我的鄰居。”
“既然你將遭遇的一切,都當成突破溫室的大冒險。”
“既然你想要追尋刺激,那就貫徹到底。”
“如果你是喪屍,請咬我。”
“我不想再提心吊膽了。”
“既然這世界都瘋了,保持正常成為了一種痛苦。我為什麼要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