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楚維陽斜斜的瞥了一眼馬管事那已經不複存在的下半身。
“管事,說得很好,以後不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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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三日。
摘風樓前。
楚維陽摶泥製甕,半人高,水桶粗的厚實陶甕擺在平坦的地麵上。
一旁馬管事坐在木椅上,拿手撐著身子,探著頭往甕裡看。
大甕中,幾種樹海裡尋常可見的靈草靈藥,被楚維陽尋來,細密的鋪了一層又一層的草墊,而在這些草墊之中,一枚枚蛇卵恍若羊脂白玉一樣,錯落有致的被楚維陽平鋪在了草墊中。
內壁上麵,有幾處刻意挖出來的坑洞,被恰到好處的鑲嵌上了十餘枚靈石。
換成尋常時候,楚維陽斷沒有這麼大的手筆將靈石用在這上麵,到底還是旁人給的浮財,用來毫不心疼,頗有些揮金如土的豪橫氣勢。
這些靈石高低不同的鑲嵌在內壁上,仔細看去時,隱約有幾分玄奧在,恍若是布下了某種陣法,將整個大甕的內裡氣機束縛於一處。
若日月回旋,像星鬥列天。
伸出手,將最後一層草墊鋪在最上麵。
一枚枚蛇卵儘數隱沒在靈草靈藥之中,連靈石都被遮掩在其間,楚維陽這才直起身來。
他有些猶豫的抬起手掌,放在大甕正上方,然後以劍鋒劃過掌心。
霎時間,殷紅的鮮血一點點滴落大甕中。
肉眼可見的,隨著楚維陽的鮮血滴入其中,有著一縷縷蒸騰的晦暗霧靄從楚維陽的血跡之中散逸開來,那是極其精純無比的煞炁,朝著四方浸染,愈演愈烈的同時,又被靈石布成的陣法,緊緊地拘束在內壁之中。
而與此同時,一樣變化鮮明的,則是楚維陽那一點點變得煞白的臉色。
到底是病體,隻一會兒楚維陽就覺得眼前眩暈,趕忙將壓在舌頭底下的龍虎回元丹吞下。
灼灼熱流流淌向四肢百骸中,楚維陽這才像是活了過來,又看到掌心處傷口有愈合的趨勢,遂毫不猶豫的又劃了一劍,這才將長劍拋到一旁,提振起精神來,以手捏成劍指,點在手腕處。
一時間,楚維陽口中振振有詞,含混的語調配合著神念的變化,引動著體內法力的兜轉。
不一會兒,那掌心傷口處,原本嫣紅的鮮血,便陡然變得暗紅起來,最後幾乎成了烏紫色,隻一眼看去,便像是甚麼毒物一般。
與此同時,幾乎被楚維陽鮮血淋遍的草墊,在被這樣暗紅鮮血噴灑的時候,仍舊像是被腐蝕了一樣,滋滋滋的冒氣白煙來。
刺鼻但有濃鬱的藥香氣息開始彌漫,卻同樣被陣法拘束在了大甕之中。
最後,是楚維陽捏起一枚靈石,放在掌心的傷口處。
然後動蕩劍氣,將染著楚維陽鮮血的靈石攪成粉末,最後再將這樣的粉末均勻的灑在甕中。
等到楚維陽做完這些,然後用一張書著密密麻麻篆紋的符紙將甕口封起來之後,馬管事這才撇了撇嘴,像是看完了熱鬨之後滿是嫌棄的觀眾一樣。
“說是魔門修法,裡裡外外透著一股子旁門左道的膩味,這一缸亂燉,竟也覺得自己是盤菜了!”
“這是拿著煉蠱的法子來馭獸罷……”
“煞炁是化了,可是化去到了妖獸身上!”
“毒炁也煉了,同樣凝練到了妖獸身上!”
“這一來一去,你身上平白失一分煞炁,卻教那凶獸愈發強盛起來!”
“可是修行毒道的凶戾妖獸,儘都是養不熟的畜生!”
“養的弱了,不過是個拖累。”
“養的強了,還需警惕反噬。”
“伱說的很對,傳給你這一部法門,丹霞老母就沒有真正想要你強大起來!”
聞言,楚維陽輕輕地摸著已經逐漸愈合起來的傷口,看著一旁盛滿蛇卵的大甕,點了點頭,像是頗認可馬管事的說法,又像是在感慨《青竹丹經》的修法之奇詭。
“青蛇竹兒口,黃蜂尾後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
聽得楚維陽這樣的感慨,馬管事猛地一怔,仿佛想到了甚麼故事,忽地,他狠狠地拍了拍木椅扶手。
“賊老天!不講道理的賊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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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髓河北,庭昌山,丹霞老母道場。
幽暗的道殿之中,緊閉著門戶,唯有四壁的香燭繚繞,蒸騰的霧靄愈發濃烈,恍若是甚麼神仙聖境。
正北高台的蓮花法座上,謝薑與靳觀一左一右盤膝而坐,可是仔細看去時,謝薑抖動著眼簾,靳觀緊皺著眉頭,兩人竟無一人,心思在入定修行上麵。
被拘到這庭昌山中,已經足足數日的時間過去了,兩人不得自由,被桎梏在這座道殿裡,外麵發生了甚麼,自家師門的長輩有沒有打上門來,清海大師伯有沒有和丹霞老母賭咒宣誓,兩人一概不知。
隻是這樣一天天的過去,愈發教人焦躁,愈發教人不安。
正此時,靳觀終於像是泄了一口氣一樣,連裝都不肯再裝,睜開眼看向一旁的謝薑,忽然開口道。
“師姐,你說那靈物……”
眼看靳觀要繼續說下去,謝薑忽然睜眼雙眼,深邃的眼波之中,兩道靈光顯照無上劍意,順著謝薑的視線,幾乎要從有無之中顯化,直斬靳觀的心神而去!
“混賬!在庭昌山,在人家的地盤,你也甚麼都敢說!”
聽得謝薑的低聲嗬斥,到底是煩躁到了極致,靳觀翻了翻白眼,滿不在乎的繼續說道。
“說了又如何!那靈物若是在庭昌山中,便定是在那淳於家的兔崽子身上!可若是真個沒在庭昌山,師姐,你說,會不會在那逃走的魔囚身上!”
“畢竟,能是在煞炁爆發的鎮魔窟中活下來,似乎那魔囚的嫌疑要更大一些……”
眼看著靳觀要繼續說下去,謝薑猛地一巴掌拍在靳觀的胸口。
“你是準備哪天叛宗而去麼?這樣不管不顧的在這裡發瘋!失了靈物,咱們這一脈的曆劫補經……”
說到這裡,謝薑也猛地壓下了聲音。
似是知道,又似是不知道。
這會兒,道殿之外,忽然有一人的腳步聲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