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到底以哪一種方式動蕩禁製鎖鏈,才能夠教你感受到更為真切的痛苦呢?
倘若是攪碎了你的神魂碎片,那其中承載著的記憶,會不會順延著篆紋禁製,洞照在我的心神裡?
你看,哪怕是你不開口,許多事情我想知道,還是會知道的。
而且做為從鎮魔窟中逃出來的人,作為在某些領域頗有造詣的人,我建議芷姑娘不要總是逃避痛苦。
似你這樣的經曆,很多時候再說安寧總都是些虛浮而且不切實際的說法,正相反,也許偶爾時那真正劇烈的,仿若要撕裂神魂的痛苦,才能夠給人半是麻木,半是鮮活,但仍舊真切生存著的感覺。
怎麼樣,芷姑娘,你要不要嘗試一下?”
楚維陽的心神之中,仍舊沒有傳來淳於芷的聲音,但是不再死寂,隱約間,楚維陽能夠真切的聽到,聽到淳於芷那並不平靜的呼吸聲音。
她真正陷入了楚維陽用言語化作的鎖鏈陷阱裡麵,在痛苦的威脅麵前,在神魂被撕裂的威脅麵前,拷問著自己的內心。
片刻之後,淳於芷沒有回答楚維陽關於痛苦的提議,隻是以故作平靜的方式開口道。
“不要選那部《黃庭午火三陽訣》,三陽訣取三昧真火之意象,修行法門的要旨在於凝練精氣神,以三元駕馭焰火!功法本身不存在問題,但偏生你煉得一口毒煞火,不好煉入精氣神中去。
能做到水火相濟乃至於五行輪轉之前,這一口毒煞火最好就隻在中丹田中自己折騰,所以最好便是修那一部《五鳳引凰南明咒》,此是法焰之中頂尖殺伐咒術!便是最後成就,也不弱於三昧真火!
以此咒法采妖血煞炁,調和在焰火之中,先後凝煉五鳳之形——赤鳳、鵷雛、鸑鷟、青鸞、白鵠!以血煞磨礪焰根,以靈焰煆燒妖元,鬥法時一出手便是五鳳火相鋪天蓋地而去,輪轉不息!
待得將法咒修煉精深時,更可以從中悟出些許南明離火的神韻來,即便凝煉不出南明離火,也能在精煉之中,將自身法焰提煉升華成極品法焰!需知丹霞老母威名,大日丹陽之相,泰半在這口南明離火之中!”
登時間,淳於芷一番話說得楚維陽心馳神往。
到底是老母的親傳弟子,講法時,三兩句便不離甚麼丹訣要旨,說起前途儘都是大修士如何,隻教人心中火熱。
可是楚維陽搭在劍柄上的手指卻始終沒有離開過。
“芷姑娘說得好極了,隻是,需得放開心神,教我洞照觀瞧,許是學起這《五鳳引凰南明咒》,能有一日千裡的進境,我學的快了,於這道城裡也能多些立身手段,如是才能教姑娘在法劍中得以安寧。”
聞言,淳於芷的呼吸聲都猛地一頓。
“這也是要求?”
楚維陽輕輕地搖了搖頭。
“反正不是邀請。”
淳於芷的聲音中帶著些憤恨,“你這還是不信我!”
聞聽此言,楚維陽到底還是笑了。
“這話從何說起呢,芷姑娘,我不是七歲的孩子,你也不是剛出山門的懵懂修士,如今境遇,教我如何全然信你?不過芷姑娘該知道,我隻為學習咒法,絕對不願意讓自己的法劍折損靈韻,放心。”
話音落下時,楚維陽已經緩緩地閉起雙眼,與此同時,楚維陽那肆意的思緒與念頭,隨即順著篆紋禁製化作的鎖鏈,朝著法劍之中流淌而去。
恍恍惚惚之中,思緒與念頭洞照的是一片光怪陸離的虛幻天地。
青翠蔥鬱的山巔,清朗大日的照耀下,是彼時眉宇間仍舊柔和的少女,穿著天青道袍,在迎著朝霞起舞,而伴隨著衣袂紛飛,伴隨著手舞足蹈,那溫潤的明光之中,是五鳳的火相顯照,盤旋在少女的頭頂,沐浴著大日光芒,附和著少女的舞姿,眼花繚亂的紛飛著。
眼前朦朧虛幻裡儘都是美好的景象,那關於《五鳳引凰南明咒》的一應修法,也都事無巨細的洞照在楚維陽的心神之中。
隻是恍若隔著一整個天地寰宇的渺遠之處,同樣真切傳遞到楚維陽心神之中的,是淳於芷因著放開心神而感受到的劇烈痛楚,是在那每一息都像是要撕裂神魂的過程中極近淒厲的嘶吼與呻吟。
短短數息之後,楚維陽緩緩地睜開眼睛。
他的指尖輕輕地敲在了劍柄上,仿佛在安撫著甚麼一樣。
“芷姑娘,你的善處,我又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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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海。
波瀾湧動之中,遠遠地,有一碩大的船舫,恍若是風波裡的龐然大物,是移動在海麵上的道城。
可仔細觀瞧出,那龐然大物般的船舫上,卻儘是一層層粉紅色的經幢交替垂落,恍若是層疊的霧靄,朦朦朧朧裡,透著幾分鏡花水月一樣的意蘊。
隻是偶然間有海風席卷,吹拂著層疊的厚重經幢,露出女人們千嬌百媚的嬌笑聲音。
樓船最頂層。
若有若無的鈴聲裡,師雨亭邁著蓮步,推開門走入溫暖和煦的房間中。
四壁上香燭繚繞,將寬敞的房間照耀的燈火通明,由是,師雨亭看了眼屏風後的人影,立身先行了一禮,這才摘下帷帽。
如是,從頭籠罩到腳的厚重遮罩隨著帷帽一同脫落,師雨亭這才走到了那木屏風前,抬起手,白皙裡透著些粉紅的手臂從玄色的紗衣中伸出,輕輕地敲在了屏風上。
因是,那鈴聲愈發脆響了起來。
緊接著,窸窸窣窣裡,是滿有風韻的成熟聲音,從屏風後響起。
“怎麼樣,見著盤王元宗那人了?”
不隻想到了甚麼,師雨亭先是抿嘴一笑,這才點了點頭。
“見著了,打聽來的名字是叫楚維陽,一身藥味兒實在太好辨認了,說話蠻有意思的,正經裡透著些趣意,隻是……”
聞言,屏風後的人追問道。
“隻是甚麼?”
師雨亭的目光中一抹清冷閃過。
“隻是修為太微末了些,不過初入煉氣中期,煞炁入體,臉上渾沒個血色,天曉得哪一日,就會神不知鬼不覺的隕落在偌大道城裡麵。”
回應師雨亭的,是屏風後那女人漫不經心的哈欠聲音。
“無論如何也需得是他了,誰讓盤王元宗一朝遭劫,就剩了他這麼根獨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