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伴隨著一道又一道煞炁的煉入,終於在某一刻,伴隨著陡然盛起的靈光,那立春劍意化生出了第二縷!
兩道完全相同的劍意再心火之中螺旋兜轉!
而這樣的變化,似乎隻是一道引子,很快,接連的明光以和諧的順序誕生著——
六變十二,十二變二十四!
在看去時,那徜徉在心火之中的,是一道袖珍,但卻浩瀚的劍意長河!
此時間,那些剛剛誕生的一縷縷劍意仍舊孱弱,仍舊在“貪婪”的吐納煉化著從五臟脈輪之中狂湧而來的煞炁。
這些煞炁,或許隻是淤積在楚維陽四肢百骸之中的冰山一角,可是伴隨著這樣的變化,楚維陽竟罕有的感受到了真正源自於肺腑間的鬆弛感。
恍惚中,楚維陽幾乎要落下淚來。
仿佛從鬼蜮裡掙紮著到如今,這會兒,他終於回響起了真正好好活著,是甚麼樣的滋味。
與此同時,淳於芷的聲音也透過法劍禁製,傳遞入楚維陽的心神之中。
“劍修……唉!楚維陽,定下心神!劍意蛻變的時候,正是你晉升煉氣期五層的最佳時間!不必顧忌丹藥的消耗!這會兒,斷然不會有煞炁在經絡之中的動蕩!”
幾乎是淳於芷的聲音剛剛想起,福至心靈一樣,楚維陽幾乎也生發出了同樣的想法。
手腕翻轉之間,一枚枚丹藥被吞咽下。
百草破厄丹!龍虎回元丹!還有那源自乾坤囊裡叫不上名堂來的寶丹!
蒸騰的藥力安撫著本就細微孱弱的煞炁變化,緊接著,渾厚的元炁緊隨著劍意長河,兜轉在五臟脈輪之中。
其一在上,烈烈天陽!
其萬在下,浩浩雲海!
因是,在這無邊浩渺的磅礴威勢之中,高懸在中脈的元炁法力幾若汪洋傾瀉一樣,流淌向氣海丹田的方向。
唰——!
元炁兜轉,氣海成旋。
唰——!
海眼交疊,是為升境。
唰——唰——唰!
伴隨著冥冥中最後一道烈烈雷聲落下,是第五道氣海漩渦交疊誕生的那一瞬間!
緊接著,再度自中脈垂落的,是更為奪目的大日,是浩瀚的劍意光暈,是懸在氣海之上的星河!
原地裡,當楚維陽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
仰頭仍舊是灰蒙蒙的天,耳邊仍舊是數不儘人聲的喧鬨,可楚維陽卻覺得藩籬已被掙脫,眼前儘是那通衢的路!
誰曾想到,一朝不過是自己給自己定下心念來。
可兜轉間發自於身心的變化,卻是一步登上五層雲階!
那是煉氣期的半道而中途,亦是楚維陽掙命路的半道而中途!
因是,原地裡仍舊仰頭望著天,楚維陽咧著嘴,無聲地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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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
道城外,海邊岸堤旁的碼頭上。
鼎沸的人煙之中,來來往往的散修更遠處,飄蕩的水波裡,是一條條船舫停靠與離去。
此時間,楚維陽便混在人群裡麵,朝著岸邊碼頭走去。
這會兒,再說是年輕人已經不大合適,仔細端看過去,楚維陽已然麵容大變,一頭長發儘是花白枯敗不說,蒼白的臉上亦滿是皺褶,仔細看去,臉頰的邊沿上,更爬著一道道恍若血漬篆紋的疤痕與瘀斑。
這一眼看去,便是一個曾經修行過魔門討巧法門,年輕時一度仰仗法門便宜,放肆快意,等氣血一衰敗之後,便不得不在往後歲月光陰裡還債的醜陋老頭。
魔教法門的反噬想來十分厲害,麵容上的醜陋還在其次,楚維陽這會兒更傾斜著身子,拄著一根拐杖,隻走兩步路就須得三搖晃。
而此時,楚維陽卻在悶頭趕路中,與淳於芷的靈光交流著。
“芷姑娘,看來咱們剛剛說對了,這一路走出來,青荷那姑娘果然沒再盯梢探看,從她離開再到師雨亭來道城的時間,本就是她留給我逃離的時間,隻是她也不會想到,我是往外海去,董衡說得那處古修洞府便就是我的第一站!
甭管是五炁精血,還是甚麼盤王宗先賢,我將這台子先燒了!嘿,到時候,且看這群人還有甚麼戲唱!當日靈丘山裡,一眾金丹大修士打打殺殺,到底也沒傷了我的命,這無垠的外海,這浩渺的煙波,這茫茫的人世裡,總得有那醃臢因果算計不到的地方!”
頓開金鎖走蛟龍,這是九萬裡,也是一步路。
正說道這裡,不等禁製的那頭傳遞來淳於芷的聲音,忽然間,人群哄鬨著,傳出密集的竊竊私語的聲音,一時間噪聲大作,與此同時,一眾修士們極有默契的朝著青石板路的兩旁退去。
楚維陽順大流的跟著大家夥“艱難的”挪動著身形,等好不容易拄著拐杖站穩了,這才湊過重疊的人影看去。
卻是一艘船舫停靠在了碼頭上。
層疊經幢交錯著從船舫中垂落,影影綽綽裡,是一個窈窕的身形從中走過。
香風撲麵而來。
沒來由的,哪怕沒有人說話,哪怕上一回在樓船上未曾見到屏風後的身形,可這會兒的楚維陽,卻有一種真切的預感,眼前之人,便是師雨亭!
一念及此,楚維陽遂低下頭,艱難的拄著拐,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在擁擠的人群裡,朝著碼頭一點點挪動去。
層疊的經幢帷幕之中,師雨亭帶著帷帽,厚重的遮罩將她從頭到腳的籠罩在其中,說是走,師雨亭實則是在淩空飛渡,正是與人群之中的楚維陽身形交錯之間,師雨亭忽地一頓。
“咦?”
她像是有些驚疑不定的四下裡觀望著,可任是甚麼都沒有瞧出來。
也正是這一愣神兒的功夫,楚維陽拄著拐,搖晃著白發,便已經走遠。
“芷姑娘,到底是庭昌山妙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