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安得雙全法……
眼見得,這會兒,師雨亭臉上的笑容愈發的濃烈起來。
原地裡,臉上失了表情的青荷姑娘,肩膀猛地抖了三抖,再看去時,那張俏臉煞白,再無絲毫的血色。
“這些事兒,若非師伯我點醒,再有十八年,你這小蹄子也想不明白。”
“你們師父去的早,真當師伯我看不出來?荷兒你本不是這樣的幽暗心性,是誰挑唆的?是誰攛掇的?”
“蓮兒,真個就站在這兒瞧我們倆的笑話?”
“實話與你們說罷,我這一趟了結因果,腆顏說起來,也算是曆劫行走,到了這樣的位分,也是能開香火繼法統,收徒授法的地位了;你們兩個半道被我養在麵前,說起來和自己的徒兒沒甚麼分彆,可收徒本身,就是計較香火和因果的事情。”
“我往後的著落還不知在哪兒,原本擬定的,便是隻收一人為徒,這會兒……你們倆,誰活下來,誰頂這個位置。”
“說來也是有趣,我算計我師父,往後你們倆裡,也不知道誰,要算計我,咱們娘仨……”
這般喟歎感慨著,師雨亭身形一轉,遂邁著蓮步走出的庭院。
臨越過門扉的時候,師雨亭身形一頓,一揮手,便將兩扇門合上,禁製靈光兜轉之間,便再也聽不見了內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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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往高聳嶙峋處,山石沉鬱顏色,愈發近於墨色。
而在這樣的蜿蜒兜轉之間,依仗著手中羅盤指引,依仗著董衡遺留玉簡定位,楚維陽的身形幾經騰躍,不多時,身形便隱沒在了嶙峋的山石間。
冗長的甬道,幾若天然腐蝕而成。
甬道的石壁,用手撫摸過去,幾乎是油潤過的一樣。
這般小心翼翼的行走著,事實上,隨著越來越多的細節足以和玉簡中的內容相映照。
楚維陽遂也不再那樣提心吊膽。
此刻走過的路,早已經是董衡兄弟曾經探索過的,便是有甚麼好處曾經遺留,如今也早已不複存在。
真正珍貴的,還是那處疑似藏寶的密室。
如是,幾經轉折,楚維陽踏遍碎石、齏粉與腐土,等他再立身站定的時候,麵前則是一麵斑駁痕跡的玉石門戶。
身後儘都是灰燼與塵埃,稍有身形搖晃,便是漫天彌散的灰煙,唯有麵前玉石門扉上麵,仍舊有著靈光兜轉。
將手中法劍舉起,一點點的靠近著那扇門扉。
一息,兩息,三息……
這回,楚維陽未曾催促,隻是靜靜地站在那兒等待著。
少頃時間,忽地,淳於芷清麗的聲音傳遞到了楚維陽的心神之中。
“董衡所言不假,需得是五炁精血才能化開禁製,再說……論算年歲,已經許久光陰過去了,隻消是五炁精血塗抹上去,這古修禁製便要潰散,光陰如刀……餘的,沒甚麼好說的了……”
淳於芷的話音裡,少有這般沉重的感慨。
因是,楚維陽沒有再追問些甚麼,原地裡,隻是鎮靜的將手中長劍揚起。
唰——!
下一瞬,劇烈的,幾若是地龍翻滾的聲音忽然間響徹,教楚維陽身形都幾個踉蹌,某一瞬間,年輕人的身形站不大穩,往前一步,雙手再按在玉石門扉上的時候——
登時間,玉石化作齏粉。
楚維陽猛地撲空,整個人跌落進那所謂的藏寶密室之中。
齏粉塵埃揚起的時候,楚維陽眯著眼睛往前看去。
起初時,那幽暗的密室裡,是一點恍若燭火搖曳的靈光,緊接著,下一瞬,那靈光忽然間占據著楚維陽的視野,明光大放的瞬間,眼前光怪陸離的幻境展開,淹沒了楚維陽的身形,更淹沒了他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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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間,是天旋地轉。
緊接著,眼前的無邊黑暗還未消退散去。
楚維陽的耳邊,已經傳來了鼎沸的人聲。
猛地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身形搖晃著,往前一撲,卻又下意識地按在一麵寬大木桌的邊沿,穩住了身形。
詫異且驚惶的看去時,入目所見,是遼闊且連綿的群山,入目所見,無四時光景侵擾,這山中一切的生機,儘都是最鼎盛時的繁盛景象。
立身在半山腰,恍惚間回頭看去,狹長的青石板路直直的鋪到山腳處。
正瞧著山路上擁擠的人群隊伍愣神的時候,忽然間,有人牽扯著楚維陽的袖袍。
回頭看去,站定在楚維陽身側的,卻是一個眉眼間一派清冷的少女,再仔細回想著,這該是曾經心神中懸照過的淳於芷曾經的身形。
芷姑娘這會兒很是謹慎,隻是用探尋的目光看向楚維陽,抿著嘴,即便數度欲言又止,卻也沒有半點兒的聲音傳出。
正此時,寬大木桌的對麵,有一道不耐煩的聲音傳出。
循聲看去時,是一個身披玄袍的桀驁青年。
“道爺我再問,可就是第三遍了,你到底是那兒的修士,法統師承於誰的門下,來咱們盤王宗山門參與大典,可曾安排下住處?”
恍恍惚惚裡,聽得此言,楚維陽臉上愈發愣怔。
他似是想到了甚麼,可又有幾分不敢置信。
張了張嘴,最後又是欲言又止。
瞧見楚維陽這樣的狼狽模樣,木桌後的桀驁青年忽地又爽朗一笑。
“你這是頭回參與咱們盤王宗的香火大典?不要緊張,一切身份,切實地告知於我便是,說起來,哪怕你把瞎話編的囫圇了呢,盤王聖宗家大業大,也不缺你這幾天的飯……”
這會兒,楚維陽稍稍的定下了心神來。
福至心靈間,他似是明悟了甚麼,直直的看向木桌後的桀驁青年,淡然的開口道。
“貧道乃玉髓河口往南三十裡,安平村生人,師承郭典,受法《五臟食氣精訣》,實是吾盤王聖宗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