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想著“假期”還有四五天就沒了,林朝陽打算集中精力繼續寫稿子。
不想十點多鐘,陳健功、梁佐、劉誌達三人突然跑到他家,一臉喜氣。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林朝陽問。
陳健功將手中的報紙揮得嘩嘩作響,“朝陽,咱們上《人民日報》了!”
“上什麼《人民日報》?”
“你自己看!”陳健功將報紙遞給他。
林朝陽一眼就看到了第二版右側“特寫”一欄裡的通訊稿,標題是一句他很熟悉的話——
《“團結起來,振興中華!”》。
通訊稿不長,區區不到四百字,沒用兩分鐘便看完了,內容寫的正是前天晚上發生在燕大裡的那場學生運動,讓林朝陽印象最深刻的,無疑是通訊的最後兩句話。
“由燕大青年職工林朝陽同誌率先喊出的這八個字鏗鏘有力,激蕩起青年們濃重的愛國情懷。
也正是這短短的八個字,深刻融合了民族精神與時代精神,必定成為此後一代青年立誌報國的行動宣言,成為一個時代集體記憶的價值標簽。”
看完通訊稿,林朝陽心裡熨貼了。
我就說我喊喊愛國口號怎麼了?學生們碰不得,我林朝陽就碰得了?
他現在就想拿著這份報紙跑到張龍翔的辦公室甩到他臉上,當我教職工好欺負是不是?
看到沒?《人民日報》都看不慣你們校領導的倒行逆施,為我證明了!
等林朝陽看完了報紙,陳健功三人又興奮的討論了一番,劉誌達說道:“朝陽,有了《人民日報》的表態,你就不用怕學校的處分了。”
林朝陽故作輕描淡寫,“處分就處分了,不耽誤咱愛國!”
幾人一聽,肅然起敬。
從前段時間指點梁佐收拾囂張的日本留學生,到前幾天大家聽說林朝陽因為劇本涉及到對抗戰時期日本人的美化,與燕影廠發生衝突,再到今天。
朝陽用他的實際行動深刻證明了什麼叫愛國主義者!
《人民日報》這篇通訊發表影響是廣泛的,原本隻是一場普通的學生運動,經過《人民日報》這樣國家級權威媒體的宣傳,首先在性質上已經定了性,這是一場愛國主義運動。
燕大校方要對林朝陽進行的處分,自然也成了無稽之談。
幾人正說著話,《人民文學》的崔道義來到了林朝陽家裡,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
“朝陽,《高山下的花環》得獎了!”
崔道義所說的獎,自然是全國優秀中篇獎,算著時間,獲獎名單確實也該公布了。
聽聞自己的得了獎,林朝陽麵色淡然,“哦,這是好事。”
一旁的陳健功聽到這個消息就沒辦法淡定了,他有些緊張的問崔道義:“崔老師,評獎結果出來了?您知道短篇的評獎結果嗎?”
陳健功要是問其他雜誌的編輯,他們還真不一定會知道,頂多是知道自家雜誌上發表的作品獲獎與否。
可崔道義是《人民文學》的編輯,全國優秀中、短篇評獎活動是文協主辦的,但具體實施可是由《人民文學》編輯部來負責的,對於評獎結果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這個時間點,編輯部同事們正積極的聯係獲獎作家和雜誌,名單除了沒見報之外,幾乎都已經公開化了,所以崔道義也沒有隱瞞。
他問道:“你想問誰的作品?”
林朝陽笑道:“他問自己的,《丹鳳眼》得獎沒?”
崔道義上下打量了陳健功一下,“你是陳健功?”
聽到他的問話,陳健功心中一喜,崔道義對他和他的作品有印象,這說明什麼?說明他肯定是得獎了啊!
“對,我是陳健功。”
崔道義笑了起來,“恭喜你了,健功同誌!”
得到了確定答案,陳健功一下子蹦了起來,“我得獎了!我得獎了!”
陳健功激動萬分,他身旁的梁佐和劉誌達也為他高興,反觀林朝陽,仍舊是一臉平靜。
崔道義看了看陳健功,又看了看林朝陽,心中感歎,就衝著這份淡然和從容,林朝陽已經與同輩作家拉開了距離。
“朝陽,這次不光是你的《高山下的花環》得獎了,你的另一部作品《小鞋子》也獲獎了。《高山》是一等獎,《小鞋子》是二等獎。”
崔道義的話音剛落,那邊陳健功幾人的慶祝聲戛然而止,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了林朝陽。
又拿了一個獎?一人雙獎?
這畫麵,為什麼似曾相識?好熟悉啊!
聽著崔道義的話,林朝陽平靜的臉上終於露出幾分訝色,“拿了兩個獎?”
“對,還是一人雙獎!你這可是複刻了去年的輝煌成績啊!”崔道義滿麵笑容的說道。
去年的第二屆全國優秀短篇獎,林朝陽以《牧馬人》和《秋菊打官司》同時入圍,一人雙獎,成為了當時授獎儀式上最閃亮的崽,事後還在文學界引起了不小的反響。
這可是全國性的文學評獎活動,能得獎已經可以說是文學界的佼佼者了。
一人雙獎,其含金量自然不言而喻。
誰也沒想到,去年那一次竟然隻是開始。
1981年的春天,林朝陽再次在首屆全國優秀中篇獎當中斬獲雙獎。
這樣的成績,已經不能用前無古人來形容了,後麵恐怕也不會有來者。
本來得知自己獲獎的陳健功正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之中,可他看著林朝陽,不知道為什麼,那股喜悅好像被對衝掉了。
他,快樂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