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曼玲解釋道:“瑾華,這你就不懂了。受邀和蹭飯是兩回事,賢駿把朝陽當偶像,能被偶像邀請吃飯,那是榮幸。”
被張曼玲調侃了兩句,高賢駿臉上並無羞赧之色。
要說他對林朝陽的崇拜,還得從79年年末《天下第一樓》的橫空出世說起。
當時燕師大中文係那幫業餘話劇愛好者們憑借著這部林朝陽執筆的話劇在燕京各大高校大殺四方。
這幾年話劇流行,大學生更是其中的觀劇主力。
《天下第一樓》的精彩絕倫絲毫不輸人藝經典,不僅是作品獲得了無數學子的喜愛,也讓林朝陽這個編劇成了諸多學子們的偶像,這其中也包括了高賢駿。
“怪不得剛才搶雜誌的時候那麼積極呢!”戴瑾華說道。
“搶什麼雜誌?”張曼玲問。
高賢駿搶著回答說:“《十月》啊,這個月的《十月》有林朝陽的新小說。”
他說這話的時候兩眼放光,提起小說便有些迫不及待,隨便找了個座位,掏出剛買的雜誌低下頭,隻片刻便沉浸其中。
張曼玲等他坐下之後才反應過來,“啊!你們不說我都忘了,雜誌買了嗎?借我看看!”
“想看你不自己買?”
戴瑾華用實際行動拒絕了她,然後張曼玲又看向了馬相武。
馬相武默默的掏出文獻書,“我沒買,等他們看完了我再看。”
“你們可真不夠意思!”
張曼玲嘟囔了一句,本想沉下心來繼續鑽研論文,可她時不時的就掃到高賢駿和戴瑾華那認真看小說的身影,心裡就跟長了草一樣,根本靜不下來。
猶豫了幾分鐘,她便收拾了東西,徑直離開了教室,一路向圖書館去。
到了報刊室,找了兩分鐘沒找到這一期的《十月》,一打聽才知道已經借出去了。
她隻好又往校外的書店去,到書店去問了問,沒想到這裡的《十月》居然賣光了。
這附近都是高校教師和大學生,文學雜誌受歡迎也很正常,但發刊當天一大早就賣光了有點過分吧?
張曼玲不信邪的又跑了一家書店,這回終於買到《十月》了。
付完錢,她高高興興的從書店出來,這會兒已經快到中午了,她捧著剛買到的雜誌,隨意的坐到路邊的馬路牙子上便翻了起來。
“序幕,摘自許靈均醫生的日誌,一九八二年一月五日。
我已多年未見過這座島了。上一次看見它還是在一位朋友冒險駛入外港的船上。它就在遠處,孤零零地位於內海之外,籠罩在夏日的薄霧中。在蒼穹的映襯下,就像一小塊不經意塗上的油漆斑痕。
十多年來,我未曾再次踏上這座島。但餘麗說她懷疑我可能根本沒離開過,她說這話的語氣時候,有時像是開玩笑,有時看起來卻很正經……”
《禁閉島》,是林朝陽新小說的名字。
小說的開頭寫了一篇“序幕”,敘述者是一個曾經在禁閉島上工作過的醫生許靈均。
僅看小說的開頭,張曼玲感覺到一股黑色幽默。
小說標題右下方的作者書名就是“許靈均”,林朝陽把自己安排成小說裡的人物,讓人看到這裡忍不住會心一笑。
可惜張曼玲笑了沒兩分鐘,她的全部精力便都被林朝陽所塑造的神秘氣氛完全吸引,情不自禁的沉浸於小說之中。
視線全部集中於雜誌的文字之上,所有的心神都被文字所掌控,旁邊突然有人發出聲惡作劇的哄叫聲,高洪波被嚇了個激靈,手中的雜誌差點落到地上。
旁邊的高紅十惡作劇得逞,笑聲震天響。
受到了驚嚇的高洪波撿回手裡的雜誌,平複了一下心情,埋怨道:“大姐,你能彆這麼一驚一乍的嗎?”
“瞧把你嚇的,看什麼D草呢?”高紅十絲毫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還試圖給高洪波扣上一頂帽子。
高洪波把雜誌封麵一亮,“這叫D草?”
“《十月》啊?這期有什麼好作品?”
“林朝陽的新作。”
高洪波說完話,隻感覺手上一輕,雜誌便出現在了高紅十的手中。
“誒,我還沒看完呢。”
“讓大姐看看,等看完了我就給你。”
高洪波和高紅十是同行,兩人都是文學編輯。隻不過一個是《文藝報》的編輯,一個是陝西人民出版社的編輯。
燕京的編輯和陝西的編輯能湊到一起,都是因為兩人在單位工作表現優異,被單位推薦來到了中央文學講習所,參加第七期學員班的學習。
自1980年恢複辦學以來,文講所已經培養了第五、第六兩期學員,其中不乏現在已經卓有名聲的作家,比如寫出《喬廠長上任記》的薑子隆、寫出《芙蓉鎮》的古樺。
跟第五、第六期學員班以培養作家不同,第七期學員班的成員都是以國內各大文學期刊的編輯為主,所以這期也叫編輯班。
高洪波和高紅十都是51年生人,生日也僅相差不到一個月,高紅十略大一點,所以兩人在班裡一直是姐弟相稱,關係甚篤。
前些天高洪波跟燕京出版社的朋友聊天得知林朝陽的新小說將會發表在這個月的《十月》上,今天特地跑到外麵買了一份雜誌。
這會兒才剛看了兩章,就被高紅十給搶走了,一想到剛看了個開頭的小說,他不由得抓心撓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