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這天上午,林朝陽燕京站出站口外麵,朝站內張望著。
前幾天他給父母寫信告知了陶玉書懷孕的消息,接到信後老兩口著急忙慌的就要來燕京。
這回林二春顧不上什麼分地的事了,再大的事也沒有抱孫子重要。
等了半個小時,林朝陽隔著老遠便看到林二春和張桂芹好像兩個會移動的貨架子朝站外走出來。
“你們把家都搬來了?”林朝陽上前去幫著兩人提東西。
林二春這會兒累得滿頭是汗,仍沒忘了罵林朝陽,“平時沒事你打電話,玉書懷孕這麼大的事你寫信?能不能分清個輕重緩急?”
“又不是馬上要生,剛檢查出來,才一個多月。”林朝陽沒心沒肺的說道。
張桂芹關切的問道:“玉書現在咋樣啊?”
“好著呢,這兩天胃口特彆好。”
“胃口好?怕不是個帶把的!”張桂芹欣喜道。
“媽!”林朝陽叫了一聲,“這話你在我麵前說說就算了,男女不都是咱林家的種嗎?咱可不興重男輕女那一套!”
“知道了,知道了。”
林二春哼了一聲,“生男生女都一樣。”
“我爸這話說的對。”林朝陽覺得二春同誌這個生產隊長沒白當,還是有點覺悟的。
“要是個女孩兒,就讓他再生一個。”林二春又接著說道。
白誇了!
“爸,現在國家提倡計劃生育,一家就讓生一個。”
“生兩個能咋滴?”林二春斜了他一眼,明知故問道。
“生兩個罰款,工作也保不住。”
“你都是作家了,工作要不要都一樣。”
林朝陽沒想到,林二春現在想的比他都開,工作說不要就不要了。
不對,應該說是大孫子在他心中的地位要遠比兒子的工作重要。
不知道為什麼,林朝陽想想覺得有點心酸。
接了老兩口回到棉花胡同,張桂芹開始把從老家帶回來的東西往外掏。
這回他們倆帶的東西比第一次上京的時候都多,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給陶玉書準備的。
大棗、紅糖、黑芝麻、麥乳精……
一開始倆人掏出來的東西還算正常,林朝陽抱怨道:“這些東西燕京又不是沒有,大老遠的你們帶這些也不嫌累。”
等林二春從包裡掏出一方木匣子,情況就有點不對勁了。
“爸,這啥呀?”
林二春打開木匣子,露出裡麵的紅布,他輕輕將紅布揭開,隻見裡麵正躺著一根須尾俱全的人參。
他滿臉訝色,“這參哪兒來的?”
“哪兒來的你彆管,這可是二十多年的野山參,好東西!”
林二春麵帶得意,將人參放好,他又往包裡掏,這回的東西沒出林朝陽的意料,因為上回走的時候林二春已經跟他預報過了――鹿茸。
林二春再掏,掏出來一件貂皮大氅。
林朝陽的表情終於維持不下去了,“爸,家底兒都掏空了啊?”
人參、鹿茸、貂皮大氅,這都是東北的特產,可哪樣也不便宜啊!
擱解放以前,就是地主老財也輕易享用不起。
“吵吵啥?”林二春不耐的瞪了他一眼,又給他解釋了起來。
“這人參是你小時候我挖到的,放了十多年了,這回總算是有用上的地方了。
鹿茸是我托人情買的,沒多錢。
就這貂兒貴,二百多……”
說到這裡,林二春的臉上閃過心痛之色。
“您老真舍得啊!”
林朝陽了解父親的性格,花二百多塊錢買件貂兒,等於是要他半條命。
不過這大氅確實不錯,水獺領,紫貂皮,樣式雖有點土氣,但讓人一看便覺得雍容華貴,知道是好東西。
他說著話,就要將那件貂皮大氅拿過來試試,卻不想被林二春狠狠打掉了伸出去的手。
“美得你!這是給玉書準備的!算日子,她得冬天的時候生,棉襖棉褲那些東西穿著太笨了,這貂兒穿著輕便又暖和,用著正好。”
林朝陽心中無奈,陶玉書這一懷孕,他在家裡的地位真可謂岌岌可危。
“那人參是大補的東西,你就是拿來也不能給玉書隨便亂吃。”
“用你說?就是備用的。”
林朝陽咂摸咂摸嘴,說道:“那鹿茸總該是給我用的吧?”
“都懷上了,你吃什麼鹿茸?”
好好好,合著這滿筐滿簍的,一樣給他帶的都沒有是吧?
為了接林二春夫妻倆,林朝陽今天請了假,下午離著下班還有兩個點兒,老兩口便催著他去接陶玉書。
等他把陶玉書接回棉花胡同,老兩口已經操持了一桌豐盛的菜肴。
“來來來,玉書快吃飯了。”
“玉書,你嘗嘗這蘑菇。”
“麅子肉好吃,玉書,你多吃點,朝陽說你現在胃口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