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陽看著他啼笑皆非,“為了這點醋包頓餃子,你也是煞費苦心了!”
李拓搖頭晃腦道:“你不懂!神來妙筆是那麼好得的嗎?以後人們也許不會記住我這篇文章,但一定會記住‘許靈均年’。”
他越說越來勁,到最後連飯都顧不上吃了,急著趕回家去寫稿子。
生怕回去了慢了,靈感再拉半路上。
到了十號這天,周六下班,陶玉書回家就張羅著去看電影,今天是《高山下的花環》上映的日子。
首都電影院就在西長安街上,離著他們家不過三四百米,夫妻倆走著便過去了。
等夫妻倆走到電影院門口,這裡熱鬨非凡,每到周六、周日晚上,這裡總是如此。
電影院門口還擺著《高山下的花環》的油畫海報,草綠色的軍裝、剛毅的軍人臉龐還有海報背景裡的戰火紛飛,既精美又有質感。
陶玉書看了看售票口排的長龍,“人真多啊,都是來看《高山》的。”
她又擔憂道,“也不知道能不能買到票。”
“沒事,買紅票唄。”
林朝陽這樣說著,夫妻倆安安分分的排著隊。
隨著外麵天色越來越黑,休息大廳裡的人卻不減反增,幾乎到了摩肩擦踵的程度,他們夫妻倆後麵也排起了長龍。
眼看著還有八九個人就排到他們夫妻倆了,結果售票員站起來,衝著大廳裡的隊伍喊道:
“各位影迷朋友,今天所有場次的電影票已經賣光了,大家明天請早吧!”
聽到這話,大廳內頓時喧鬨起來,為了買票,後麵的觀眾都排了半個多小時了,眼看著快到自己了,現在說沒票,這些人自然不樂意。
“沒票你讓我排什麼?”
“不會加場嗎?明知道今天《高山下的花環》上映,你們不加場是什麼意思?”
“就是啊,去年《牧馬人》上映都加場,《高山下的花環》你們不加場?”
“這電影院經理怎麼乾的?我看得撤他的職!”
“沒錯!不加場就撤他的職!”
……
觀眾們排隊沒買到票,怨氣不小,幾個年輕人一鬨騰,勾起了大家的火氣,大廳內一時間沸反盈天。
沒過幾分鐘,電影院經理被觀眾們給逼出來了,態度十分誠懇的接受了觀眾們的意見,決定今晚再加一場。
“……不過也請大家理解我們,我們電影院的工作人員們也不是鐵打的,也得吃飯睡覺。
這樣,明天早上我們5點半開門,5點50開始放映第一場電影,一定讓各位看上電影。
大家說行不行?”
首都電影院曆來是燕京人氣最高的電影院之一,每當受歡迎的電影上映時,電影院都會加場,隻是那一般都是電影上映了幾天之後,形成了觀影浪潮才出現的情況。
《高山下的花環》小說發表至今四年多,光是單行本就賣出了八九百萬冊,媒體轉載幾十次,讀者保守估計都得有大幾千萬。
電影上映這天又剛好趕上周六,老百姓下了班都有時間,一下子全都湧到了電影院來。
電影上映第一天,觀影狂潮便已經到來。
加了一場電影,儘管大廳裡還有一些人今天是看不成電影了,但大多數觀眾是能接受的,經理的態度又很誠懇,事態就這樣平息了下去。
林朝陽夫妻倆本來就差了幾個人,加場電影剛好買到票,而且還是好位置,隻是等的時間有點久,得晚上十點才能開場,等的林朝陽都犯困了。
好不容易進了放映廳,剛落座沒一會兒,燈光暗了下來。
大銀幕上出現了滬影廠的廠標,鏡頭從沂蒙山的遠景開始,演職人員名單不斷出現,林朝陽的名字排在了前列。
陶玉書看到了他的名字,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輕輕的握住了林朝陽的手。
電影正式開始,第一個鏡頭是戰士們裸著上身在河裡洗澡,健碩的肌肉散發著雄性荷爾蒙氣息,岸邊上還有一群戰士在玩著倒立遊戲。
梁三喜和靳開來與戰士們笑鬨著,毫無領導架子,幾個鏡頭便勾勒出八十年代的部隊生活。
謝靳在導演裡是越老越妖的代表,他的鏡頭語言談不上令人驚豔,但卻有種大巧不工,簡單幾個鏡頭便讓觀眾在不知不覺之間進入了故事。
靳開來、梁三喜、趙蒙生、小燕京……
一個一個曾經依附在鉛字裡的人物,隻存在於觀眾們想象裡的角色一一登場,演員們的表現讓觀眾們毫無違和感,似乎這些角色就是小說裡的那些人物。
隨著劇情的不斷展開,開頭的歡快氣氛逐漸變得緊張,連電影院裡的觀眾們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高山下的花環》這部曾經感動億萬讀者的小說,今晚將以光影的形式再次感動億萬觀眾。
電影全片2小時20分鐘,時長超過了這個年代絕大多數的電影,如果放在後世,電影要上映首先麵對的第一關就是發行商的無情剪刀手。
好在現在是八十年代,謝靳用他的滿腔熱忱成就了這部電影。
兩個多小時的光影之旅走到了最後,銀幕上鋪滿了墳塋,這密密麻麻、整整齊齊的一座座新墳裡,酣睡的是為保家衛國而九死無悔的烈士英魂。
沒有青鬆翠柏,也沒有花崗石碑。
青山埋忠骨,山河念英魂。
銀幕上幸存的戰士們懷念著戰友,家屬哭慰著逝去的親人。
電影院寂靜無聲,隻有觀眾們的眼淚在肆意流淌著。
當無法抑製的第一聲哭泣響起,如同錢塘江上的潮信奔湧而來,放映廳內哭聲一片。
為了那成千上萬隕落在南疆的年輕生命。